花常乐忽然呻吟,猛地捂住心口,泪珠落了一地:
“不是,我没有忘记你,我不会忘记……
不,你是谁?我忘记了!我居然想不起来,我要想起来……
不,我不要想起来!你死了!”
她嘶吼着猛地将陆生推开。
陆生猝不及防被推倒,眉头皱起来,声音微冷:
“我没有死,我回来了,我回来接你啊。”
花常乐一下子僵住,机械地抬起头,惊愕地盯着他。
陆生心脏一紧,居然没敢上前。
那双眼睛很可怕,分明有瞳孔,你却能发现已经没了生气,全然的死寂。
墨绿色的眼眸一点一点被猩红覆盖,
花常乐声音沙哑,死死地盯着他,说出的话诡异至极:
“我无比确定,他死了。”
“你……不该……
唤醒……他……”
“什么?”
陆生浑身发毛,下意识出了戏。
天地,空间,冰与水,木与雷,同时静寂了一秒。
随即,
天地色变!
雷云覆盖了整片独立空间的穹顶,藤蔓攀附在每一条绿线之上,寒冰蔓延到脚下的每一寸,暗紫色的幽冥能量,从花常乐的身后倾斜而下。
她的眼睛,猩红如血。
她的气质,像是来自深渊的修罗。
“花常乐”猩红的眼眸一颤,“她”歪了歪头,冰冷的目光落在陆生身上,忽然,变成一片病态的狂热。
“她”笑起来,像关在古堡的病娇看到了心爱的猎物:
“你,唤醒了我。”
“是美味。”
陆生瞳孔骤然收缩,大惊失色。
男人的声音!
从花常乐口中,发出了年轻的男人的声音!
中性的清冽,青年的磁性。
陆生看着眼前明明长相相同,气质却完全不同的人,倒退了一步:
“你不是花常乐!”
“你是谁?”
“她”眨了一下眼,动作像是慢放:“乐乐,我让她休息了。”
陆生惊愕不已。
这话什么意思?
花常乐的体内,还住着另外一个人的灵魂吗?
陆生紧张地观察着,试探着说了一句:“你也不是沈扶光!”
他一直感受到花常乐身上有沈扶光留下的幽冥气息,怀疑沈扶光的残魂或神识一直在保护着花常乐。
可是眼前这个套着花常乐外皮的“人”,能使用花常乐的所有能力,还能使用沈扶光的【幽冥】,却完全不像花常乐或者沈扶光。
“沈……”
“花常乐”只重复了一个字,就像突然卡主的机器,卡顿了一下,接着,她咧开嘴,眼中猩红闪烁:
“杀、杀、杀!”
陆生眼前一花,“花常乐”到了!
“这速度!”
这个“花常乐”的速度居然连九阶的陆生都觉得吃力,勉强才避开。
他只来得及倒退,“花常乐”又到了,浓烈内敛的雷霆乖顺地化作铠甲遍布周身,她连落地都带着炸响的雷鸣。
雷霆、藤蔓、冰刃、水珠、幽冥,每一样在“她”手中都极为流畅,那操控的熟练程度,完全超过了花常乐自己!
陆生不敢隐瞒,化作战斧,凶猛迎击。
“嘭嘭——”
“花常乐”打得极为凶悍。刚才的鸢尾如果说是悍勇,那现在的“花常乐”简直就是不怕死!
用尾巴硬抗了一记雷暴尾巴折断的陆生踉跄后退,喷出一口血,不敢置信地看着半身鲜血淋漓却速度不减又冲上来的花常乐:
“你不觉得痛吗?”
这个“花常乐”发出癫狂的笑:“痛啊……才不会!杀!!”
“她”双拳包裹着雷霆,重重地直接砸在战斧的边缘!
雷霆碎裂,战斧的利刃擦过她的手臂,削去一块血肉,白骨森然。
“她”居然没有任何停顿,藤蔓刁钻地从腋下滑过,插进陆生的肩膀。
陆生又痛又累,强撑着斩断藤蔓后退,根本站立不稳。
“她”却再次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臂,猛地冲上来,陆生无力躲闪,勉强抬起剩余的狐尾招架,被冰刃又斩断了两条尾巴。
一只纤长的手,穿过雷霆,一把抓住陆生的脖颈,扼住咽喉将他掼倒在地。
暗紫色的幽冥能量从地上渗出来,化作无数手臂将他锁在地上。
“花常乐”低头,咧嘴:
“告诉你我的秘密,我,没有痛觉。”
陆生盯着“花常乐”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挣扎着道:“你不疼,但是这具身体……会失血过多而死!”
“她”笑起来,笑声带着过分良好的精神状态:
“看我看我看我表演!”
陆生目光一下子顿住。
三秒,花常乐被削去一块皮肉的胳膊,居然开始生长出补充的血肉。
无数小触手一样的肉芽相互交织,一层层覆盖,不到半分钟,那块硕大的伤口变成了细细地疤痕。
“她”转过身去,将后背露出来。
从衣服破损处往里看,一片狰狞的暗紫色上,无数如同烟雾的触手从脊骨上渗透出来,那条横亘的巨大伤口居然一点点被暗紫色的触手填满。
还有无数触手,像空调渗出的冷气,扑簌簌从她的脊背上滑落,落在地上,变成诡异的活的紫海。
那紫海向陆生蔓延,攀附上他的身体,吞噬着他的异能和温度。
陆生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恶心到极点的惊恐:
“不、不!怪物……怪物!啊——”
触手猛然凝聚,毫无阻碍地穿过他的胸口,越过皮肉筋骨,包裹住了他的本源。
陆生脸上一片灰暗。
他的异能,感受不到了!
剧痛密密麻麻地从心口渗透到了身体每个角落,陆生痛得抽搐,把自己的口腔咬烂出血。
“陆生。”
冷冷的声音传来,却是熟悉的女声。
陆生勉强去看。
花常乐走了过来。
雷霆内敛,藤蔓趴在肩头,那双让人为之侧目的猩红双眼已经变回来原本的模样。
只是,现在站在陆生面前的花常乐,既没有先前的灵气,也没有方才的疯狂,就像冰封的灵泉,平静到冷漠。
她站在陆生身边,眼眸轻垂,高高在上,眼神像是施舍给他。
陆生看到这熟悉的神情的眼神,忽然笑起来,边笑边咳血:
“是你咳咳……这才是……常乐……咳咳咳……”
花常乐睨着他,冷冷地道:
“他在我面前,从来不会那样说话。”
“你犯了错误。”
“陆生,你不该提起我的禁忌。”
半死不活的陆生听完,眼神挑衅地看着她:
“不,我的错在于,我以为你……会骗自己……沈扶光活着。”
花常乐的冰冷有瞬间的破裂,继而恢复平静:
“我比任何人清楚,他不在了。”
陆生用悲哀又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多么可悲啊,你跟我一样,永远都在深渊里了……”
“常乐,你注定是个悲剧。”
花常乐伸手,手掌盖在陆生脸上,
墨绿色的光芒浮动,陆生闷哼一声,意识全无。
她收回手,像卡顿的机器,站在那儿愣了很久。
她的目光落在先前陆生变成的人站的地方,很久,很久。
“沈、扶、光……”
她的眼神像是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冰冷死寂的眼眸在叫出这个名字后,忽然水雾朦胧,
她近乎呢喃,轻轻地道:
“沈扶光……他们都欺负我……”
话语太轻,轻不可闻,连风也无法载起,将这哭诉送到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