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这般自称为妹妹,倒是少见。
但是宫中向来只论位份,不论年龄,如今她喜欢这样姐姐妹妹的相称,便随她去吧。
“这后宫之中,妃嫔实在太多了,若是日日都吃味,怕是整个人都疯魔了。
甄常在能得雨露,是自己的本事,我恭喜还来不及呢。”
陵容并不会被甄嬛这一两句话给挑衅到,她又不爱皇上,自然不会像年贵人或者皇后一般对后宫的女子有所不满。
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只不过是不想让甄嬛好过罢了。
“都是皇上记挂,妹妹才能在禁足之时也能过的快慰。”
甄嬛脸色微微泛红,即便被禁足在宝华殿,她所成雨露也不少,再加上之前喝的药,想来很快就能有孕了。
只不过在人前说这些床笫之欢的事情,倒是叫她有些尴尬了。
“看来甄常在有孕也只是时间问题,就提前恭贺常在了。”
话赶话说到了这里,陵容便也随口恭贺一番。甄嬛有孕倒也有可能,但前提是有个好的太医,帮她把身子完全调理好。
但甄嬛已经拖了太久,即便未来温实初帮她,有孕的概率也已经不大了。
“嫔妾这有孕一事还遥遥无期,不像姐姐,如今已生了公主了。”
这甄嬛的消息灵通的很,不知道自己晋位,却知道生了公主。
“若不是因为那件事,我就有两个孩子了。”
陵容对祈福之事一直记在心里,她难以忘怀那场大雪,也忘不了甄嬛那时高高在上的模样。
甄嬛也被陵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惊到了,这许久之前的老黄历了,竟然在此时又翻了出来。
“这许久之前的事情,姐姐仍是记得。”
“自然是忘不了的,毕竟你我二人入宫之时关系尚可,不是吗?”
那时的甄嬛简直与回宫之后的钮祜禄甄嬛一般无二,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但明明只是刚刚入宫罢了,自己又未曾害她,怎得就被她用莫名其妙的理由给恶意惩罚了呢?
“看来这事叫姐姐纠结许久。”
待陵容说出这话时,甄嬛便清楚地知道,自己落得如今的境地,与这安陵容脱不了干系。
果真自己并未看错,安陵容确实是一个心思阴暗,想要踩着自己往上爬的人。
那时便处处模仿自己,还有意在自己得宠之时引诱皇上。
皇上本是全身心爱自己一人,乃至在初夜之时都亲手点燃红烛,当作是夫妻的龙凤花烛。
自己一入宫就是专宠,尝尽了这世上的甜,又哪里容得下她贸然插足。
况且你安陵容的殿中就有林麝,即便找了替罪羔羊,我的孩子掉了也与你脱不了干系。
只是长跪祈福怎么够,同样感受丧子之痛才能偿还你的罪过啊。
甄嬛脸上的笑意加深,心中却已含了十足的怒火。好在上天有眼,叫你的孩子也掉了。
“无论姐姐如何巧言,事情做了便是做了,一命还一命,我们也算两清了。”
“一命还一命?”陵容简直要被甄嬛气的笑了,叫声调都不由得有些提高。
她的孩子被皇后与年世兰等人联手打掉,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怕只怕甄常在恨错了人。”
“怎么会呢,凡是在那件事中出了力的,都是罪人。任她是谁,都要偿还她的罪。”
而你安陵容,你那时的位份最低,自然要你立刻便偿还了。
至于年世兰,她马上就要为她的过错赎罪,甚至要赔上整个年家了。
陵容瞧着甄嬛的模样,便知道那日失子之后,她便有些疯魔了。
毕竟她那时太过得宠,被捧的如星如月,如此贸然失子失宠,一时之间变得不复从前也是正常。
“看来,在甄常在眼里后宫众人都是凶手。”
“怎么会。”甄嬛终于平复了她的心情,脸上的笑意浓的几乎要化不开,“我会一点点查清所有事情,冤有头债有主,不会冤枉任何一人。”
“若真是查的清楚,甄常在就不会害了无辜之人了。”
你受的苦,确实是由后宫女人带来的。但同时,也是那个你当时心心念念的皇上带来的。
怎么可以只挑软柿子捏,不挑最大的罪人害呢。
“姐姐今日过来,难不成只是要谈这从前之事吗?”甄嬛和她说的累了,只想着让这人快点说出目的,将她赶出宝华殿。
“因为昨夜做了个梦,便想来看看你。”
陵容胡乱扯了一个理由,她总不能说自己好不容易坐完了月子,终于有机会来看看你甄嬛过的有多惨,好好再嘲笑一番吧。
甄嬛有些好奇,她清了清嗓子,好叫喉咙那种干哑之感消退一些,“姐姐居然会梦见我。”
“很奇怪的梦,梦见入宫之时,你瞧我困顿,便邀请我到甄府居住,那段时光,居然还挺快乐。”
甄嬛默然不发一言,因为她仔细瞧着安陵容的表情,发现她当真是在回忆这从未发生的事情。
直到说到共用一根簪子时,甄嬛终于打断了她,“姐姐说的这个梦,比话本子还要真实了。”
甄嬛这一句话也叫陵容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她摇头无奈地嘲笑着自己,不过是撒了个谎,怎么还真的回忆起前世来了。
甄嬛不是前世的甄嬛,自己不是前世的自己,命运悄悄开了个玩笑,让她们与前世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是啊,一听起来就是假的,所以我来宝华殿看看你,告诉我那只是不需要在意的梦罢了。
如今梦醒了,你和我还是与从前一样,心中都恨着对方。”
这话说出来矫情的很,陵容自嘲地笑了笑,“旧也叙完了,便不多打扰甄常在了。”
甄嬛很是乖觉,与浣碧一同行礼,送陵容离开。
待陵容与照水离开宝华殿时,棠棣悄悄跟了上来。
在避开看守的侍卫之后,她才叫住了陵容。
“安嫔娘娘,”棠棣压低了嗓子,左右看着会不会有人发现她们,“前些日子吉祥来过宝华殿,她趁着侍卫换值之时溜进来的,因此无人发现。”
“她与甄常在说了什么?”
“奴婢听的不多,只听了一句端妃娘娘缠绵病榻,似乎是被人下了毒。”
陵容看了照水一眼,后者立刻从荷包中掏出几个金瓜子来,不等棠棣拒绝,便塞进了她的手中。
“这事儿做的好,日后再有其它消息,与照水言明便是,这赏赐少不了你的。”
棠棣捏着手中的金瓜子,激动地连连点头。
她从心底里觉得这个主子要比甄常在好的多,起码安嫔娘娘身边的照水,不会像浣碧一般欺辱自己。
“快回去吧,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照水含着笑,拍了拍棠棣攥紧的手掌。
棠棣也知道甄常在与浣碧的脾气,她不敢耽搁太久,给陵容行礼告退之后,便慌慌张张跑回去了。
待看不到棠棣身影之后,照水方才开口,“小主,这端妃娘娘不是在禁足吗,吉祥怎么出来的这般容易。”
“她与福常在各有错处,本就是各打一板罢了,侍卫自然不会像看着甄常在这般,严格限制进出了。”
“可是……”照水将伞向陵容头上歪了歪,她还是觉得奇怪,“端妃娘娘被人下毒,吉祥不告诉皇上,怎么跑去找甄常在了?”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陵容拿起手帕擦着额头渗出的一点点汗珠,“端妃娘娘其实已经解决了这事儿,只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还在假装罢了。
找到甄常在,许是知道她迟早会被放出宝华殿,两人借着此事,想谋划一些能得利的事情罢了。”
毕竟甄嬛那张脸那样像纯元皇后,端妃是个聪明人,定然不会放过利用她的机会的。
甄嬛此时被禁足,又失了沈眉庄等人的助力,与端妃合作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端妃如今虽被禁足,但到底是个妃位,对甄常在来说,已是最大的助力了。”
照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倒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离间这两个人的关系。
但她又觉得若是任由她们两个私下接触,这甄常在又要复宠,反过来欺负自家小主了。
“要不要想些办法……”
“你担心甄常在复起,又像从前一样得宠?”陵容笑着看向照水,她摇了摇头,“甄常在复起几乎是必然的,无论有没有端妃这个助力。”
照水不明所以,这甄常在做了那么多错事,怎么就还能重得盛宠呢。
难不成……难不成她也会什么妖术,迷惑了皇上?
“可是,这甄常在做的事情,打入冷宫也不为过了,怎么可能重得盛宠?”
“一来是她背后的甄家,如今正得皇上重用。二来是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得皇上喜欢。三来……我也不想她这么快就倒下。”
毕竟还有个皇后虎视眈眈,自己可不愿意当那个在台上唱戏的,甄嬛才是最合适的那位。
前世她们就是老对手了,这一世也要斗到底才行。
照水颇有些奇怪,自家小主怎么就放得下心来让这个甄嬛得宠,这个时候把她直接按死不是更好吗?
“对了小主,甄常在好像说了一句,她的病是何太医看的。
难不成,甄常在与恬贵人也搭上了线?”
“不会的。”陵容甚至没有多想,就推翻了这个设想,“恬贵人记仇,甄嬛夺她宠爱,害她失子,这二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坐上同一条船的。
至于何太医,他本来就是个给自己留无数条后路的人,与甄常在打好关系也是正常。”
陵容不觉得有什么,照水倒是觉得有些不快,一个值得信任的太医,居然还和仇敌有关联,这多叫人害怕啊。
但奈何主子却不当一回事儿,完全不担心这何太医会反过来害自己一般。
“小主不担心,何太医与甄常在……”
“我记得前些日子生产之时,卫临有功,被皇上提拔为太医了吧。
一个不得力,换成另外一个就是。何太医毕竟是其他妃嫔家族中养出来的,已经帮助我们太多了。”
照水嗯了一声,心中想的却是之后小主需要问诊的话,到底还要不要找何太医。
这人医术这么好,就这般放弃了倒也可惜。
“攸宁公主最近都是由何太医看顾着,可要换成卫太医?”
“不必,继续用着便是。”只不过陵容确实也有一些不放心,打算找个机会干脆将这件事说开,问问这个何桉鸣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也隐隐觉得,这个何桉鸣并不会背叛当初的承诺,因此才放心叫他继续看顾着攸宁的身子。
“这宫中还是有自己培养的太医好。”
照水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要好好精进医术,让小主不用再依靠别人的太医。
“那我们照水可要努力了,成为一个医术高超的御医。”
陵容自生了攸宁之后,心中那堵着的一股子郁气终于有些消散了。
终于不用一个人胆战心惊的在宫中活着了,她有了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在身边。
也许这个小小的人儿会成为自己的软肋,但她也同样会成为自己的盔甲。
照水拍拍胸脯,一脸严肃的模样倒叫陵容忍不住笑了,“小主放心,我整日都在背医书呢。
想必不需要多久,就能拳打何桉鸣,脚踢温实初了。”
“你这是学医,还是练武呢?”陵容笑的几乎弯了腰,照水的性子仍旧像从前一般沉稳。
但偶尔也会说些俏皮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常陪着攸宁玩儿的缘故。
两人正谈笑着,刚好碰到了从养心殿方向过来的皇上。
“在说些什么,这样开心。”
陵容微微收敛了笑意,她向皇上行了个礼,立刻就被皇上叫起。
“嫔妾在和照水说攸宁的事儿,她最近陪着攸宁玩儿,这性格都活泼了不少。”
“不止是她,”皇上瞧着陵容今日这一身浮光锦,行动时波光粼粼,“容儿也开朗不少,不像有孕之时,日日忧虑。
尤其是配着这浮光锦,如一枝出水芙蓉,分外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