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省纪委的调查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具体,接触到的罪恶与黑暗也越来越触目惊心。
黄书记决定,成立专案组,对朱启明立案调查。
这种情况下,不管是谁都知道,朱启明不可能不倒,谁也扶不住。
自然,省反贪局也解除了对刘广林的限制出行。
其实,被限制出行的这一段时间,对刘广林的帮助还是不小的。
这一段时间里,正是他领着宜都市苦练内功的时候。
从机关办事作风,到干部队伍的思想建设,在刘广林紧抓不放的情况下,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让宜都市各个机关单位,不管是在办事流程上,还是在思想决策上,都更接近江南省这样的经济大省,彻底改掉内陆城市那种推诿保守的办公作风。
可以说,在这一块是好事。
也是在这一段时间里,刘广林更加巩固了自己在宜都市乃至西陵市的权威形象,成为官场上公认的年轻成熟干部。
罗庆全副书记最终也没有使用杀手锏——调省审计局下来审计宜都市在新农社建设过程中的股份结构。
不是他不想,是不能。被省委余书记拦了下来。
拦下来之后,余书记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了罗庆全,展开了第一次工作谈话。
两人谈话的氛围很严肃,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激烈。
“余书记,作为楚天省委副书记,对机制改革,特别是农业农村农田的重大机制改革,我应该也必须有发言权,这是我作为楚天省委常委的基本权利之一。”
“没有人剥夺你的发言权,我剥夺你的发言权了吗?我要是有意不让你说话,我们之间连这场谈话都不会有。
庆全同志,发言权不是审计权,审计权也不是调查权。
你难道忘了?
宜都市的新农社,还是在你是西陵市委书记的时候就开始建设了。”
“可是,现在的宜都市新农社已经完全偏离了当初我的设计方向,变成了一个吞噬老百姓血汗的资本怪物。
正因如此,我才决定下派审计部门去纠正。”
余书记看着一脸正气的罗庆全,看着他儒雅之中带着丝丝的书卷气,突然觉得,原来美和丑之间的界限是如此的模糊,让他有点想要作呕的感觉。
所以,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撕破了罗庆全往自己脸上贴的金箔,冷笑着说道:“哦?原来宜都市的新农社还有你的一份功劳?
你拿什么来设计新农社,是你的梦想吗?
你拿什么来建立新农社,还是你的梦想吗?
你是参与了制度设计?还是引进了资金?
贪功邀功也要有点底线,罗庆全,你没有!一点也没有!
从宜都市新农社改制之初,一直到现在,我能查到的,就是你一直对此不闻不问。
假如不闻不问就是你的设计,就是你的支持,那么,党的事业在你的眼里,难道不是一个笑话吗!”
余书记的温和不再,批评变得极其严厉。
谁敢拿党的事业当笑话看,谁就是党的敌人。
敌我之间的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可以说,这是罗庆全走上仕途以来,遭遇到的最大的危机。
“余书记您这样的批评我不接受!
我在西陵市当市委书记的时候,为了宜都市的农村改革,和刘广林同志是有过深入交流的。
这种私底下的交流都不止三、五次!
说一句夸张的话,在西陵市,没有我的默许,宜都市的农村改革能执行得下去?!”
罗庆全说的是事实吗?
一半一半吧!
余书记认为,私底下交流这种事情不管有没有,都可以算在不存在的范畴内,可以说是罗庆全的托词。
但,在西陵市没有他罗庆全的默许,宜都市想要搞农村改革也不可能,这个是真的。
正因为是真的,才更可怕!
尤其可怕的是,这种危险的说法还被当成了支持的理由,光明正大的在他这个省委书记面前邀功。
这是他作为一名省委书记,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但,目前的情况,罗庆全已经超出了批评教育的范围,他已经不是一位可以拯救的同志了。
这样的高级领导,破坏的作用明显大于建设。
继续任由他这样的人把持着领导位置,是对党的事业不忠诚。
所以,余书记终止了这一场特殊的谈话。
中止了这场谈话之后,余书记再次把行程安排往后面推了推,让赵隐谦通知省审计局,他现在要过去做调研工作。
赵隐谦在旁边看了个清清楚楚,老板这是担心审计局的人不听招呼,不得不去压一压。
这就是余书记的经验老道之处。
不听省委书记招呼的人多的是,尤其是这种自认为自己在山头上的干部。
审计局的局长王尧听到省委书记直接过来了,就知道,自己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怕是用不了。
不过,这些东西都只是在他心头一闪而过,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把余书记应付过去。
应付余书记很难吗?
难,也不难。
就看余书记对待审计局的态度了。
态度好,也就不难,一笑而过的事情,毕竟,他王尧也没有真的下派审计小组去宜都市。
态度不好,那就难了。
当众被余书记批评一顿是难免的,削弱王尧这个审计局的局长威信,只是基本操作。
借口他工作不力,让他进学习班这种事,也不需要上省常委会讨论的。
等他王尧学习个半年回来,能在什么部门待着,还是要看余书记的心情。
所以,事到临头了,王尧才想起来,一个省委书记要整他一个厅级干部,手段太多,办法太多。
而且,他王尧除了被动承受之外,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所以,站在审计局大门口的王尧,心中忐忑,惴惴不安。
余书记轻车简从,只带了省委秘书长随行陪同。连同安保人员一起,不过是四辆车而已。
到了审计局大门口,余书记下车的时候,看了王尧一眼,淡漠地问道:“你就是王尧?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你局调研吗?”
这是个送命题,对于王尧尤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