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书记,克拉斯公司的控股公司是蔡司公司。而蔡司公司的核心业务光学玻璃已经全部在我国投产了。
听说去年的效益很不错。
而且,去年国家高层对他们的态度也很友善。
再说了,就德国目前甚至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发展军工产业了,政治气候不允许。”
余书记的眼神丝毫不为所动,他继续问道:“原因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既然是全产业链投资,为什么不放在交通更发达、配套更方便、上下游产业更成熟的大城市?
放到你那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县城,蔡司公司图什么?”
“余书记,蔡司公司在我国的投资,除了要赚钱之外,最主要的目的,是完成自我救赎。
这个信息,是政府了解不到、也理解不了的。
选择一个欠发达的地区,投资拉动该地区的经济发展。在自己能赚钱的情况下,完成宗教信仰上的自我救赎,是蔡司公司的初衷。
当然,他们之所以选择在宜都市投资,主要是我向笠原夕贵女士施加了影响。
毕竟,松宜矿务局的这小两万人,我不可能让他们去种田,宜都市没有那么多的土地。”
余书记听完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良久之后,他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当着刘广林的面,余书记拨通了国家外事部门的电话,接听电话的人是他的同学。
一番了解之后,于书记更疑惑了。
“小刘,你说,这个蔡司公司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他们现在,正在被自己的国家领导人诟病不已。
我很难想象,这样违反常识性的错误,怎么会出现在蔡司这样的大公司身上的。”
刘广林看着余书记探究的眼神,心中也是微微感慨:没办法,他们集体中了我的黄粱术啊!
“余书记,在这件事情上我是这么认为的,有鸡蛋吃就行了,为什么非要紧盯着鸡屁股?!”
余书记神情不快,冷哼一声,拿手轻轻一敲办公桌,“没大没小的!不过,话糙理不糙啊。
既然在国家安全上没有发现问题,这笔投资我们当然是要欢迎的。
现在,你最好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来说服我,为什么省里要把这一条产业链放在你们那里。
别拿改制做借口,我不接受。
没有了这个克拉斯公司的投资,我们还不改制了吗?!”
刘广林苦笑,双手一摊,“余书记,我毕竟是西陵市委常委,给我留点体面行不行?”
余书记脸色冰冷神情严肃,“你还是楚天省委委员呢,这和体面有什么关系!
说吧,给我一个我能说服省里其他干部的理由。
否则的话,改制小组长你不干了,也要把这笔投资放在三镇市。”
难得碰上这么一位讲道理的省委书记,刘广林压下心中的急躁和烦闷,耐心地向他解释起来。
“余书记,目前来看,这条农机产业链放在三镇市有利无弊。
不但能够让企业节省很多配套采购和运输物流上的成本,也能够充分发挥三镇市的重工业基础优势,确实是双赢。
可我们如果把投资商的成本优势拿掉,我们得到了什么?
就是一个普通的投资项目,规模大一点而已,对提振整个楚天省的工业活力,帮助不大,聊胜于无。
但,如果这条产业链被放在较为偏远的三线城市呢?
不但工业辐射效应被放大到了极致,也能大幅度提升我省工业布局的均衡性和合理性。
余书记,三镇市的未来,一定会发展成为一座现代化的国际性大都市。
您觉得这种资源型需求很大的机械制造企业,真的适合落户三镇市吗?!
国际上通行的做法,这种大型加工制造企业正在搬出各个中心城市,选择了落户偏远城市。
我们为什么不能一步到位,难道非要等到城市发展到不搬不行的时候,才来和企业扯皮吗?”
余书记沉默了。
他想到过很多理由,比方从人员就业、工业布局甚至连加快城市化进程的理由都帮刘广林找了,可他唯独忘记了从发展规划的角度上来考虑这笔投资。
但,既然已经和刘广林这个小家伙黑了一次脸,一点好处都要不回来,那不是显得我这个省委书记的水平不高、脸皮不够厚吗?!
所以,余书记沉思片刻之后,点头说道:“这还不够!你起码也要给三镇市,拉来一个和克拉斯公司投资规模相当的投资。
不然,我说服不了省里的众多干部!
毕竟,不是谁都有你刘广林的长远眼光。这样一点,就像全国也没几个二十八岁的副厅级领导干部一样。”
刘广林有些失望,尤其是余书记拿他的年龄说事,让他心中的烦闷更加厉害。
在这一刻,饶是两世为人,刘广林的心态也有些崩溃。
“余书记,我能向您倒一倒我心里的苦水吗?”
余书记直接摆手拒绝,“我不做树洞,你也不是小孩子,这里也不是咖啡厅,不听!”
刘广林伸手使劲揉搓着自己的脸,终于压制下了愤懑的情绪,语带悲伤,“余书记,您的要求真的,超出了我能力范围之外。
为什么您对我的要求是如此的严格呢?
我自问,在工作上,我不管是态度还是方法,都已经非常积极主动了。
作为一个县委书记,我自认是合格的。
可您,为什么还要给我贴上年龄的标签呢?
我想不通!”
余书记的神情这一次是真正的严肃起来,他坐正了身体,双手平放在办公桌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刘广林,声音低沉地说道。
“因为你是我党重点培养的领导干部!因为你的将来会比现在更难!
刘广林同志,党不停地给你加担子,就是拿着铁锤不停地在敲打你,让你这块好钢变成百炼精钢,在任何时候都能镇定自若、应对裕余。
你现在就在喊冤叫屈的,说实话,真叫我失望!
想一想吧,广林同志,和你同一个梯队的其他同志都在干什么?!
他们在援藏援疆,那是在斗争最激烈的地区,随时都会付出自己的生命。
你在最安全的地方,做着你应该做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向党喊冤叫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