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淑华被吓得浑身汗毛倒立,瑟缩了下脖子,顿觉身上的皮肉无一处不疼,不敢再看朱贤之一眼。
一直在察言观色的林洛翎,自然将朱贤之起疑的神色,以及荣淑华心生惊惧垂首的模样尽收眼底。
“表妹这么跪着,倒像是我们一家子欺负了你似的。”
说着,林洛翎故作虚扶荣淑华起身,只不过她的手根本没碰到荣淑华。
蓝婉霜冷睨了荣淑华一眼,转而笑道:“是啊!都是自家人,坐下说话吧。”
荣淑华闻言,起了身,却不敢抬头。
林洛翎抬起涂了蔻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荣淑华的脸颊,像极了很喜欢荣淑华一般,冲沉音道:
“方才表妹一直低着头,也没瞧见到底长个什么模样,沉音姐姐来瞧瞧,表妹面容清秀,小巧玲珑的,真真是个小家碧玉的俏模样。”
林洛翎如此,蓝婉霜和朱贤之皆以为她是在夸赞荣淑华。
唯有荣淑华觉得林洛翎涂了蔻丹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虽无痛感,可那感觉像极了冰刃游走在她的脸上一般,亦不知为何,身上竟被吓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再听到林洛翎说的那句小家碧玉。
什么是小家碧玉?
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了,还不是说她上不了台面吗?
沉音走过来道:“表妹冷吗?脖颈都起了一层冷霜。”
在天启国女子起了鸡皮疙瘩,通常都称其为冷霜。
荣淑华正欲解释的时候,沉音又道:“瞧着像是一脸心虚之态。”
话音一转,沉音皱眉道:“你这脸上和手腕上怎么这么多淤开的黄痕?难不成是和人打架了?”
淤青散开,自然会有几日黄痕未散。
荣淑华下意识将袖襟往下拽了拽,她之前被朱贤之暴揍了两次,全身上下,哪有几处皮肉是好的?
她的右边脑袋被桌角磕破,结了痂,这些个日子用发髻遮着,旁人才没瞧见。
她道:“沉音姐姐说笑了,我性子软,怎会与人打架呢?日前飘了雨雪,想装些煮茶吃,不慎失足摔了一跤,已然要好全了。”
沉音冷嗤道:“年龄不大,口中却是没个真话的,你这伤一瞧就不是摔伤,糊弄不懂医术的三岁小儿尚可。”
被当众揭穿的荣淑华,双颊滚烫的厉害,一双手更是无处安放,又不能实话实说,只恨不得赶紧脱身离开此处。
蓝婉霜和朱贤之知晓荣淑华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正欲开口帮荣淑华开脱时。
林洛翎一把攥住了荣淑华的手,抢先道:“你既来投靠了婆母,又是我夫君的表妹,好歹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啊,怎能任凭旁人欺负了你呢?
瞧瞧这手腕上的伤,是谁打了你,你说出来,有婆母为你做主,定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
林洛翎趁荣淑华不留神,将她的袖襟往上一拽,小臂上一圈圈淤开的黄痕,起码有七八处。
林洛翎心下陡然冷笑,光小臂上的伤就这么多,更别说荣淑华身上的伤了。
荣淑华赶忙拽下袖襟,吞吞吐吐地道:“多谢表嫂疼爱,当真……当真没人欺负我。”
见状,蓝婉霜打圆场道:“罢了,她既不愿意说,也别为难她了,回头我私下问她吧。”
林洛翎叹了一声,“表妹这是没把我当自家人啊!”
声落,林洛翎便拉着沉音,稳稳当当落了座,再不理会荣淑华。
荣淑华藏在绣鞋里的脚趾,狠扣着地面,脸皮滚烫得厉害,又当众受了委屈,眼眶一酸,便道:“姑母,我有些个不舒服,想回房躺一会儿。”
“我就说你肯定是被打得重了,你一直不肯说,沉音姐姐的医术极好,让她给你诊个脉,什么症状她都能诊出来。”
让沉音诊脉,荣淑华生过孩子的事儿,便瞒不住了。
见沉音起身,荣淑华哪敢让沉音给她诊脉?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蓝婉霜和朱贤之亦是不敢,还未开口,荣淑华抹着眼泪转身跑出了屋。
林洛翎暗暗冷笑,一个回合还未过,荣淑华就这么落荒而逃了?当真无趣。
面上不显,林洛翎故作唇边僵了一瞬,郁色道:“表妹怎么突然跑了?是我哪句话说得不妥,让她恼了?不就是让沉音姐姐给她诊脉吗?我……可是一番好意啊。”
见林洛翎说得委屈,朱贤之只好安慰道:“都说了,她就是个乡野丫头,一贯这么没规矩,翎儿别与她计较。”
沉音冷哼道:“瞧着不像,乡野丫头哪有那样细腻的肌肤?”
蓝婉霜见朱贤之语塞,忙笑道:“嗐!荣淑华不过是我远房亲戚之女,也是看她无父无母,实在可怜,既投靠了我,我也不好将她赶出去,再过两年,给她说门亲事,也算我行了善举。”
林洛翎瞧见窗边闪过个身影,猜测荣淑华尚未走远,故意拔高了声调道:“原来是这样!婆母心善,将她当小猫小狗般养在身边,没规矩便没规矩吧。”
窗外的荣淑华指尖嵌入掌心,双目泛着恨意,眼角好似染了血般,又羞又恼,回了房中,躲在被子里痛哭了起来,哭声不敢太大,生怕惊动了隔壁的林洛翎等人。
蓝婉霜和朱贤之本就没把荣淑华当回事,只不过荣老先生教出的学生,有几个去了京城的幕僚府,得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以及一些朝中几位重臣的器重,收入门内做了幕僚。
荣淑华怀了朱贤之的孩子,生生把荣老先生给气死了。
荣淑华没了依靠,抱着荣老先生的牌位,来永宁侯府门前大闹,偏巧永宁侯正欲上职,便将荣淑华带入府中细问,才知荣淑华怀了朱贤之的孩子。
那时永宁侯夫人刚将朱贤之和林洛翎的亲事说定,永宁侯生怕荣淑华将丑事闹大,便让蓝婉霜将荣淑华安置在春阑院,时时看着荣淑华。
荣淑华刚生下孩子,蓝婉霜和朱贤之便抢走孩子,藏了起来,以此来威胁荣淑华安分乖顺些,又承诺荣淑华,待日后得了富贵,可让她们母子相见,还说,过几年会纳她做良妾。
永宁侯夫人本想将荣淑华打死了事,又听人暗中所禀,说荣淑华与刘柏有奸情。
永宁侯和永宁侯夫人提及过,刘柏和兵曹从事史是大皇子的人。
永宁侯夫人冷嘲地扶着鬓边,寒着嗓音道:“那孩子是谁的,还不好说,且留着吧,纸包不住火,等着瞧那对母子知晓荣淑华是个淫荡的,且那孩子是个野种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
……想想,就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