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只觉得他和他的母妃俪妃如光影般,兵将皆可穿透他们的身体。
大皇子晋王和二皇子瑞王在皇宫的正东门拼杀一战,可谓是血流成河。
马蹄将死了的兵士,踩踏成泥。
最终,二皇子瑞王将晋王砍死在马下,拎着头颅,得意奔向皇宫。
身后尾随着一众的兵将。
行至崇德殿前,二皇子瑞王并未下马,而是昂首看向三十六层台阶之上的德顺帝,将大皇子晋王的头颅往上一丢。
晋王的头颅飞落在德顺帝的脚旁,滚了几圈后,又跌下台阶。
瑞王咂舌道:“父皇也瞧见了,大皇兄委实是个不堪用的。”
德顺帝负手冷笑了一声。
瑞王睨了身后的兵将一眼,勾起一侧唇角,畅快朗笑,他翻身下马,抱拳道:
“安王病疾而亡,晋王弑君谋反,被儿臣砍下头颅,眼下儿臣还缺父皇的一道传位诏书。”
说着,瑞王拾阶而上,阴冷大笑,“儿臣劝父皇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待父皇写好传位诏书,儿臣会暗中送父皇去京徐州的安王府,颐养天年。
父皇不是最宠爱安王了吗?就算安王死了,他住过三年的安王府,或多或少,也存有他素日里喜爱之物与父皇作伴的。”
就在瑞王登上最后一个台阶时,突然飞来一道银色的箭羽,正正刺穿了瑞王的心口。
瑞王的身形一弓,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回眸之时,似是看见了极为惊讶之事,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安王难以置信地道:“本王病疾而亡?本王死了?”
就在安王想看清是谁射杀了瑞王之时,眼前像是飞过了无数条丝云,遮住了他的视线。
画面一转,安王和俪妃出现在半山腰,未走多远,便见到另一个他跪在一大片墓碑之中,用手指摩挲着一块石碑喃喃自语。
他在给谁下跪?
安王走上前一看,竟是林庭旭的墓碑。
他为什么要给林庭旭下跪呢?
随即便见到跪在墓碑前的他,哭得泣不成声,好半晌才哽咽叹道:
“若本王早知会殃及林氏一族,定不会画下她的画像,本王也不会错失所爱,更不会让林氏一族含恨九泉。”
俪妃走上前,将手搭在安王的肩头,叹惋道:“你初到京徐州时,恰逢降雨,你见桥上站着一个婀娜妙姿的少女,手持一把鹅黄色的油纸伞。
入了安王府你便将那女子画了下来,那是你一眼相中的女子,对吗?”
安王懵然,僵了一瞬,轻点了下头。
“那女子便是林氏独女林洛翎。”
听俪妃这般说,安王的眸光狠狠一动,“怎么会是她?”
俪妃一指跪在墓前倒下没了呼吸的安王。
顺着俪妃所指的方向瞧去,墓前倒在地上的安王,七窍流血,明显是中毒而亡。
安王难以接受地道:“怎么会这样?”
随即便听俪妃笃定地道:“你与林洛翎有难解之缘,京徐州自古便是诸国的必争之地,也是天启国最为富庶之地。
林庭旭当朝为官三载有余,深得陛下的器重,怎会因为皇子之争便辞了官呢?这个理由,陛下是不可能应允的,林氏从商不假,林庭旭和贺堇春经商厉害的手段,也不假。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无陛下的首肯,林氏怎能成为半个皇商?”
俪妃拉住了安王的手,身形发淡,声音好似从幽兰深谷传出来一般,“晏儿,护好林洛翎,护好林氏,才可保你无虞,也可保得天启国的国泰民安。”
俪妃消失在眼前,安王伸着手大呼道:“母妃,你别走,你告诉儿臣,是谁害死了母妃?当年到底是谁害死了母妃?……”
眼前顿时陷入了黑暗。
下一刻,躺在床榻上的安王猛地坐起了身,满额的汗,划过了面颊。
原来是场梦?
为何那般真实?
安王转首看向挂在墙上的画,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撑着鹅黄色的油纸伞,像是雨幕之中落下凡尘的灿星。
那少女背身站在桥上。
他坐在马车里静看了许久,都没看见那女子转过身,因着雨越下越大,又怕被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眼线有所察觉。
他才一声令下,马车缓缓而离,他忍不住撩开车帘,再度看了那少女一眼,那一刻他很希望那少女可以转过身,只是未能如他所愿。
那时,他很是好奇那少女为何孤单影只,独站在桥上。
可当夜他便无端梦见那少女,半夜醒来,他画了这幅画,一挂就是三载。
而这三载,他时常梦到那女子独自站在雨幕的桥上,每每他困惑时,画上的少女就宛若活了般,陪伴着他,那少女就好似对他说:“雨后总有天晴时。”
安王摩挲着手指,定定地望着墙上的画,望着那少女……
林洛翎做的梦与安王大致相同,不同的是,她并没有见过俪妃,以为是神女托梦。
而她所梦见的是,安王将林氏一族埋于南山的半山腰,立碑筑墓。
也梦到了安王被毒死在林氏一族的墓碑前。
至于大皇子晋王和二皇子瑞王引发的宫变,她并没有梦到。
醒来后,林洛翎只觉得头脑发胀,让画帘叫来了沉音为她号脉。
“翎儿妹妹,你受寒发起了高热。”沉音一摸林洛翎的额头,大呼:“好烫!我先给翎儿妹妹施针,再给翎儿妹妹开个退热的方子。”
“小姐怎么会好端端的受寒呢?昨夜小姐早早便睡下了,小姐临睡之前,我还专门查看了窗户是否关好呢。”
听沉音这么说,画帘急得乱转,失口便道:“定是小姐前夜不好好睡觉,眼见飘了雪,还撑伞出去转悠那么久。
莫不是昨日便起了高热?我没察觉到?哎呀,都怪我!”
说着,画帘朝额头狠拍了一下,忙问沉音,“要不要我去禀告给夫人?将庞大夫或者闫大夫请来给小姐瞧一瞧啊?小姐可从来没有发过高热,若是烧坏了,那可如何是好?……”
沉音顿时冷了脸,斥道:“闭嘴,受个寒,我还治不了吗?”
画帘双手捂嘴。
忽听林洛翎有气无力地道:“画帘,千万别去告诉我母亲,免得她又多想,过两日便是我来葵水的日子,宁远侯一家子都在咱们府上,我父亲母亲免不了摆宴。
你去同齐嬷嬷说一声,我今晨来葵水了,有些个不舒服,齐嬷嬷自会料理得妥当,菜肴会送过来。
有沉音姐姐给我瞧病,用不了两日,我便好全了。”
得了林洛翎的吩咐,画帘连连应声,下楼让香锦上来伺候林洛翎,她小跑着去寻齐嬷嬷。
经沉音施了针,又灌下了一碗药,林洛翎沉沉睡了一个多时辰,高热退散了不少。
忽听窗外传来蒋驰的声音,“洛翎,你在吗?安王府派人来,请本世子去和七月郡主比试投壶,你成日躲在闺阁小楼也是无趣,一同与本世子去安王府玩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