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都洛阳后宫。
殿内气氛狰狞。
往日里而阿谀奉承的宫女、宦官太监全都变得目光诡异。
明知道这杯毒酒喝下去。
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没有人敢出声阻拦。
贾元春也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心中对于这个冷冰冰的宫闱更是失望透顶。
就像是一个牢笼。
自打进宫后便被困在其中。
将近二十余年的宫闱生活,不仅骨肉分离,亲情丢失,而且每日独守空房,一言一行都谨小慎微。
好不容易才封为贵妃。
结果到头来。
却还是繁华一梦。
她现在唯独怨恨之人,就是当初为什么王夫人、贾政要将自己送入宫闱。
如果没有入宫当选秀女。
那她的人生应该像是大多数的同龄女子一般,纵使没有荣华富贵、高高在上。
也能够享受一丝天伦之乐,亦或者是遇到自己所喜欢的心上人。
嫁为人妇、相夫教子。
难道这平平淡淡的生活就真的不比当上所谓的贵妃要幸福吗?
此刻。
贾元春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冷漠。
对于身边的一切都仿佛心如死灰。
人人趋炎附势、攀龙附凤。
然而。
人生苦短。
纵使有那么一瞬间的显赫,又如何抵得过漫长的煎熬与痛苦?
突然间。
城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犹如惊雷般的怒吼。
几欲让整个洛阳城都陷入了无尽的颤抖。
此时天色稍晚。
西边的天空山霞若火烧。
另外一边。
仿佛又遮云蔽日的乌云朝着洛阳城滚滚而来,好似要将一切碾压,几欲天塌地裂一般。
“外面发生了何事?”
贾元春放下已经端起来的酒杯,目光朝着东南方向望去。
咯噔一下。
沉寂的一颗芳心再次跳动起来。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悸动和直觉。
还是皇帝南巡于高阳遇刺的那一天。
都说女人的直觉异常可怕。
又何尝不是?
贾元春的眼神中充满了憧憬和期望,是他再一次于黑暗中汹涌而来吗?
“陛下诏令!!”
一名宫中禁军校尉疾驰而来,高呼大喊:
“秦国公、大将军率兵前来救驾,请皇贵妃以及宫中所有皇亲国戚于南门登楼观战助威!”
“迎接大将军!”
这句话无异于是宣布。
贾元春又可以不用被赐死了。
匍匐在地上的夏守忠终于是如释重负,哭腔着嗓子喊道: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国公爷前来救驾!”
“恭喜娘娘~”
其余周围的宦官宫女皆是连连叩首,生怕贾元春秋后算账。
站在门外的两名锦衣卫也只能是悻悻退下。
“嗬嗬~”
劫后余生的贾元春却是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是觉得十分可悲,不禁发出两声冷笑。
仿佛就在刚才。
她依旧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下那么一个唯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
“摆驾南门!”
贾元春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出宫殿。
身后侍从紧随其后。
夏守忠则是在等人都离开后,突然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不知不觉中已然是汗流浃背。
“万幸万幸~”
“要是娘娘当真喝下了毒酒,杂家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贾瑛那个莽夫砍的啊!”
只觉得一阵后怕。
残阳如血。
只见一队黑甲骑兵好似缓缓展开双翼的鲲鹏凶兽。
整个南边的天色都随之黯淡下来。
与西边的霞光泾渭分明。
洛阳城外旌旗飘飘。
正准备入城的京城叛军,一时间进退两难被夹在了正中间的位置,而且多步兵,秩序混乱。
虽然有数万大军。
但是混乱不堪。
与自东南方向而来黑甲骑兵的肃穆沉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轰隆隆~
马蹄翻卷。
只见一杆血色旌旗迎风招展。
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贾”字,白牦牛所制的流苏在空中狂舞漫卷,略显凄凉森冷。
中军大纛。
冯桀还有随行的京城官员。
全都不禁下意识地发出阵阵冷嘶之声。
“是贾瑛那个疯子来了!”
“怎么办?”
“要不投降吧?”
心底里的恐惧油然而生。
贾瑛乃是大乾朝近数十年来唯一以军功封侯的武将,同时南征北战几乎是百战百胜,盛名在外!
此次冯桀等人之所以敢发动兵变。
就是因为贾瑛被调到了江南一带不在京城,所以这些人才吃了熊心豹子胆。
如今在看到贾瑛的大旗后。
顿时畏畏缩缩。
陈文瑞却是低声喝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候想要退缩已经晚了!”
“贾瑛率兵从江南而来,一路上必然是只携骑兵披星戴月,人困马乏!”
“吾等以逸待劳,以多打少,优势在我!有何可惧?”
其余文人瞻前顾后。
早就不想闹了。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骑虎难下。
已经不是他们这些文人说了算数的了。
冯桀眉头紧皱,低吼道:
“不要冲动!”
“陛下已经同意了我等的条件,切不可冲动行事!”
冯桀也不相信凭借这些散兵游将能够击败贾瑛,但是又不能明说打击士气,只能是暗中提醒陈瑞文不要盲目发起进攻。
一旦动手打起来露出败相。
他们可就没有和庆隆帝谈判的机会了。
“准备迎敌!”
“准备迎敌!!”
南边的平原上。
贾瑛纵马上前,朔风如同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座下银鞍白马,响起阵阵不安而又兴奋的响鼻声。
“大将军,天色已晚,是否要先修整一夜?”
李山上前劝道。
要不是这一路上都是一人三马轮换赶路,恐怕也不会有如此快的行军速度了。
战马是畜生,生命力顽强,体能充沛。
但是普通的将士们毕竟是血肉之躯。
然而。
贾瑛却是声音一沉,冷声断喝道:
“燕云铁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当年随本将千里奇袭金人王庭也不曾皱一下眉头!”
“下令重骑兵营换好护具战马!”
“叛军阵脚紊乱,正是我等破敌之良机,速去!”
李山虎目一瞪。
也不敢反驳。
一时间。
随行而来的三千名铁浮屠甲士纷纷换上沉重的装备,又重新更换尚有余力的草原大马,黑压压一片全都是锃亮的玄甲耀射出金属特有的光泽。
铿铿~~
长枪出鞘。
贾瑛手持铁枪催马上前,猛地将长枪高举过顶,殷红的枪缨随风漫卷。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诛杀叛军!”
“就在当下!”
“杀!!!”
下一秒钟。
贾瑛一如既往地冲锋在前,身后亲卫分左右如影随形,将近七千名燕云铁骑从两翼跃马出征,就像是一个巨大的“v”字朝着叛军的方向滚滚而去。
无数的铁蹄叩响在大地上。
黄沙漫卷。
从京城而来的叛军全都是看得呆若木鸡。
这些守卫皇城的士兵。
虽然看似身材高大威猛,但是实际上几乎就没有经历过战争,尤其是面对如此大规模的骑兵冲锋,场面之震撼,甚至于是他们平生都难以想象出来的。
大地在颤抖!
狂风在咆哮!
直面骑兵洪流的叛军止不住颤抖起来。
甚至于紧握长枪的手掌都开始失去控制。
高速冲刺的骑兵速度越来越快。
为首的贾瑛在马背上突然直立而起,单手持缰,右手则是攥着特制的投枪微微后仰蓄力。
同时昂首怒吼!
“投枪准备!!!”
哗啦啦~
身后的七千名将士纷纷效仿。
密密麻麻的投枪在狂风中虚引长空,继而形成了尖锐的呼啸之声。
“放!!!”
在强大的惯性力作用下。
数千只投枪就像是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森林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向叛军阵营。
“什么鬼东西?”
“该死!!”
“盾牌!”
“盾牌!!!”
叛军将校看着这恐怖的死亡枪林,全都是目眦欲裂,魂飞魄散!
或许投枪的杀伤力和命中率都远不及弓箭。
但是。
在视觉效果上。
投枪的震撼力可以说是远远碾压弓箭的压迫感!
大量的投枪同时攒射而下。
叛军阵中。
旋即哀嚎遍野!
惨叫连连!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几乎是瞬间就击溃了这些叛军的反抗念头。
大量士兵被投枪活生生钉在冰冷的地上。
投枪贯穿身躯。
无数的伤兵拖拽着自己的残躯苟延残喘。
触目惊心的伤口。
不仅仅是场外的叛军感受到了地狱般的绝望和恐怖。
甚至于。
就连在洛阳城墙上观战的庆隆帝、守军将校皆是心惊胆战,青筋直冒!
胆小之人根本就不敢再多看一眼。
“杀!!!”
贾瑛大手一挥。
身后便涌出无数的骑兵越过他的身位,径直冲向已经被射得七零八落的残阵。
屠杀!
堪称嗜血流量的屠杀!
贾瑛则是在乱军中猛地调转马头,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已经悄然回到了战场后方。
身边亲卫簇拥。
副将李山则是负责率领前方的骑兵继续冲阵。
后方阵中。
贾瑛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洛阳城墙上的观众。
想要从模糊的视线中找到那个身影。
死寂!
整个洛阳城墙上的人全都是陷入了无尽的死寂。
任谁都没有想到!
这支骑兵的战斗力竟然会如此恐怖,甚至于远比当年草原人十万大军围攻京城所带来的压迫感还要强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