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便看到，做完自我介绍的古教授，点开了一条视频，然后关了教室的灯、拉上窗帘，坐在了学霸加校花——南笙的身边。
    虽说那里本就放着他的水杯，但保不齐古教授就是故意坐在那儿的。
    怎么挨得那么近？两人认识？
    不少学生频频往前排看去，好奇得抓耳挠腮，到底发生什么了？说话了？暗得根本看不清呀！
    只有第二排的少数幸运儿切切实实地听到了他们的聊天内容。
    “你对东历历史感兴趣？”
    耳边传来温润的声音，认真做笔记的南笙抬头愣了一下，眸子里浸着笑意小声道：“还好，专业需要。”
    古珩点点头，似乎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几秒，白板上的两个小乞丐渐渐变成了一人穿官服、一人穿凤袍的样子，旁边有一段解释性的文字：女相南笙原名为友笙，皇后左丘荔珍原名为友珍，两人其实是亲姐妹，友彬与陈栀正是她们的父母。
    这段动画已经火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教室里的学生基本都看过，可每次重刷时，他们心里依旧五味杂陈。
    眼下就有几个同学没忍住唉声叹气。
    古珩借机开口，不觉得自己说了废话：“你看过？”
    他问什么，南笙回什么：“看过。”
    “对女相什么看法？”
    “如果视频里的内容是真的，女相确实有虚伪自私的一面。”
    古珩愣住了：“为什么？”
    南笙放下手中的笔，歪着脑袋看他：“如果我是她，妹妹已经有了心上人，我就不会让她嫁入皇宫。”
    “还有，我不会让我的爱人为我陪葬。”
    古珩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便确认了眼前这个南笙就是千年前的女相，就是曾与他耳鬓厮磨的爱人。
    可现在，她所说的话令他感到诧异，诧异之余，内心还很复杂。
    “但我不否认，她所作所为皆对得起东历。”
    “那你觉得她为什么让左丘荔珍和左丘琅将自己刻画成一个恶人？”
    “她不是说过，要报太子的恩，死而后已。”
    “那左丘珩呢，你是怎么看他的？”
    南笙看着古珩，亦或是看着千年前的小侯爷：“他更蠢了，为什么要殉情？为什么将自己写死？”
    那双眸子和千年前的南大人重叠，眼中并无其他情绪，只留有清澈和好奇。
    古珩心尖发颤，他抑制住自己想要触碰她的欲望。
    喉咙翻滚后，才缓缓开口：“女相说过，左丘珩不是孤身一人，可那次亡国之战，他拼命守卫东历，没有护住东历的百姓，也没有护住家人。”
    当时的他还是永毅将军左丘珩，看见左丘琼的尸体，以为左丘府的其他人也都死了。东历几十座城变成了死城，他万念俱灰，只好去寻北疆去寻早已在地下安眠的南笙。
    古珩在这条动画视频中，知道了很多细节，包括后续。
    原来他砍死的最后一个溟荒人，正是杀死廖容和老夫人张银梅的罪魁祸首。
    那天，廖容一行人听到打斗声消失，便从暗道探头而出，恰好迎面撞上了两三个溟荒逃兵，恐慌之下，她只来得及将重伤的左丘琅推回暗道。
    然后与老夫人合力将一个小兵弄死。
    在一番生死之争下，她们早已是强弩之末。
    面对着另一个身体健壮的溟荒人，只能视死如归。
    惊险之时，左丘荔珍从暗道中冲出，用历羽帝曾送给她的匕首刺进了溟荒人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染了三人一身。
    突然，一支箭破空而出，射进了廖容的身体。
    张银梅与左丘荔珍见状，迅速将廖容抬进暗道。
    谁知，那张银梅忽然将孙儿左丘荔珍推开，她口吐乌血，原是后背中了毒箭。
    她撑着口气，将暗门关紧闭，死死地堵在门口。
    任凭门内如何哭喊砸门，她都不放手。
    起先，她还能回应一二。
    渐渐的，门外便没了声音。
    左丘荔珍永远记得老夫人护着她的身影，还有隔着一道门，她那些漂浮珍贵的话。
    “珍丫头，祖母晓得你幼年吃过的苦，你和你姐姐都不容易，祖母啊，就是知道得太晚了，都没好好疼疼咱们最可爱的宝贝。”
    “珍丫头，活下去，你母亲和你兄长以后只能靠你了，珍珍呐……我可怜的孙儿……”
    “奶奶！你开门！我能保护你的！奶奶——”
    那溟荒逃兵见这老妇人已死透，便去搜刮别处的物件。
    刚跑出一条街，就被杀神左丘珩一刀毙命。
    再后来，廖容没撑多久也去了……
    教室的空调开得很足，陷入回忆的古珩猛然打了个喷嚏。
    想来是他住医院太久了，身体素质不行了。
    冷空气时不时往他身上吹，后背渐渐发凉，有感冒的趋势。
    他往身后瞟了眼，这条动画有他加的注释，学生们看得很认真。
    回头时，一股淡淡的木质香飘来，下一秒，他的后背被一层温热的布料覆盖。
    “珩教授先披着吧。”目光落在白板上的南笙头也不回地小声说道。
    oversize的女款薄外套，他披着刚刚好。
    古珩悄悄收紧外套，香味变得浓郁了些。
    他侧头看向南笙，那人始终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过往种种已全部逝去，此时此刻，古珩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已脱离那段过去。
    如今的他，只是研究夏国历史的古教授。
    而她，也只是一名美崎大学的研二生。
    动画视频有四十多分钟，刚好够上半节课，休息的铃声响起时，古珩低低唤了声“南大人”。
    “嗯？”
    原本是一人自言自语，可身旁竟有了回应。
    古珩倏得抬眸，眸光晃动地厉害。
    而他的期待却像是刚燃起的火瞬间被水浇灭，只剩下一丝灰烬。
    “您刚刚说什么？”
    “没事，没说什么。”
    后半节课，古珩回到讲台上，平静地为学生们讲述了自己昏迷时看到的画面。
    他没有说自己曾经是左丘珩，他客观的话语，让所有人以为古教授也看过回溯直播。
    下课后，他心不在焉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个身影停在讲桌一侧。
    “珩教授，可以加个微信吗？”
    南笙举着手机，笑着问古珩道。
    她背着一个斜挎包，那件刚才被古珩穿过的外套就搭在包上。
    怀里还抱着几本近现代的历史书。
    见古珩不说话，她继续解释道：“上完教授的课，我对东历国的历史有点感兴趣了，可以私下请教您一些问题吗？”
    右手莫名加重了力道，古珩松开鼠标，划开手机屏幕。
    “我扫你。”他道。
    在他看不见的视角里，南笙给他备注了“小侯爷”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