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出现在此处,虽然算不上敌人,但看见裴昭与萧峥一起难免麻烦不断,不过萧峥看出这人是为裴昭办事的,于是没有刁难之意,只道:“那你同本王一起吧,回去了别乱说话,必有重谢。”
裴昭只当这事即将告一段落,不料思沉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嘴角笑意携着三分狡黠,“属下还有些事要汇报于太后娘娘,请燕王先行一步。”
他故意在太后娘娘四字上加重了语气,似在刻意提醒几人裴昭的身份,萧峥连同影卫立即警惕起来,眨眼间匕首出鞘的声音直听的人脊背发凉。
裴昭知道,如果思沉有意阻止自己离宫出走,萧峥的人绝不会手软,更不介意杀几个暗卫。
可是这个少年,才十几岁年纪,毕竟是为自己办事的,过河拆桥的事实在算不上光彩,何况还要取人性命。
裴昭心软了一瞬,上前挡在少年身前,“他没有别的意思,是我有些事情还未交代清楚,王爷先进宫去吧,别让太后久等了。”
说着,将怀中幼子交给男人,她已决心离开,萧景言自然要交还给林清。
萧峥见她如此说,才挥手示意影卫都收回匕首,又安排影萧带人留下,自己则只带了两人就匆匆离开了。
他人影才消失在院中,思沉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开口道:“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裴昭点点头,两人避开影卫,来到一长廊内,开门见山道:“谢谢你为本宫杀了这些人,你想要什么尽管提,本宫现在没什么能给你的,之后会尽数补上。”
她只当小暗卫是为了赏银才不肯放人,不料思沉轻笑一声,“如果属下想要娘娘,留下呢?”
“大胆!”
裴昭几乎是脱口而出,当即气的脸颊微红,没想到少年暗卫如此大胆,敢对主上出言调戏,只凭这一句话,让影卫把他即刻斩杀都不为过。
“娘娘才大胆!”
思沉上前一步,声音骤然压低,一字一句却无比清晰,“不仅要和燕王私奔,刚刚属下都听见了,娘娘在冷宫时就和王爷暗通款曲,那时陛下还健在呢,还有比娘娘更大胆的女子么?”
裴昭没耐心与他解释,更没必要因为他几句话,就愧疚的不能自已,只道:“那又如何?私奔藩王,暗通款曲,更过分的事本宫也都做了,你想揭穿本宫,对你有什么好处?现在本宫身边有燕王的人,你又能奈我何?本宫念着你有几分忠心,刚才护下你,你想清楚,是一心要死,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要活?”
她出言威胁,思沉听完却突然笑了,“娘娘这样的女子还真是,让属下想,不得不效忠。”
这语气一顿一顿的,裴昭只觉眼前之人当真莫名其妙,把惹来杀身之祸的话都说了,又说要效忠自己,自己才不需要呢。
于是转身就走,“不必了,后会无期。”
男子抬手将人拦下,“娘娘怎么糊涂了,你要去哪,燕北么?”
裴昭无语,“与你何干。”
思沉耐心道:“如今先皇已去,新帝只是个在襁褓中的幼子,林清太后身子经过这一番折腾,比之先皇恐怕也没好到哪去,娘娘若是留下,只需摆平太皇太后一人,便可大权在握,坐拥万里江山。
可是若去了燕北,你除了燕王还有什么,娘娘真的甘心一辈子给人做妾么?
何况,燕王之母,叶嫦,曾经的六宫之主,手段凌厉比之沈颜狠辣了百倍不止,娘娘以为在燕北就能活的自在么?”
裴昭抬眸,“摆平沈颜,以沈家现在的权势,谈何容易。叶太后手段凌厉又何如,她并不在燕王府,我与她各不相干,她又为何要与我为难?”
思沉道:“因为你无权无势,还霸占了燕王的心,只这一条,就足够了。”
裴昭只觉这话可笑至极,一把将男子推开,“不劳你费心了。”
就听思沉冷声道:“晚了,现在穆青将军的人就在院内,恭候太后回宫。”
裴昭蓦的转身,才反应过来,刚才一言一语,不过都是此人拖延时间,等待穆青带人前来。
他知道与萧峥正面冲突,讨不了好果子吃,就先以林清传唤为由,把人引走,然后穆青直接入院捉拿自己。
裴昭倒不认为这一切是林清所为,毕竟是林清放自己离开的,那么又是谁安排着这一切?
沈颜?
她不寒而栗,这位太皇太后,自己才从其魔爪下逃脱,没想到短短一日,就再次落网,只觉心头瞬间被绝望笼罩。
待与思沉离开长廊,遇见迎面而来的穆青,才知这仅仅只是凌风和穆青二人的命令。
男子着一身银丝软甲,躬身行礼,“昨日是属下没能保护好娘娘,险些让太皇太后酿成大错,今日特前来迎娘娘回宫,娘娘身受密诏,决不能离开燕京有半点闪失。”
裴昭没应声,仔细琢磨了话中意思,大概明白过来,一是表明昨日沈颜赐死一事与凌风穆青无关,二是威胁自己,一切以萧凛的密诏为重,如有违逆,就保不准暗卫会对她有什么动作了。
那么也显然,密诏完成前,穆青和凌风二人,对自己不会有太大威胁,且会全力配合自己行事。
裴昭想明白这些,又望了眼旁边院子中,影卫的人数与穆青带来的暗卫和禁军,悬殊太大,便知挣扎没有任何意义,只能乖乖回宫。
由于后妃离宫出走实在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所以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回宫是从西面最偏的宫门进去的,然后直接回了自己的琉璃宫。
听闻自己走后,太医给林清诊脉,脉象紊乱,可能这一胎要不保,折腾了一夜才将胎象稳住,今日整个椒房殿都颤颤巍巍,唯恐林清出事。
裴昭想着若林清身子有恙的话,那传唤萧峥也未必都是穆青的意思,又心知林清对萧峥的心思,便一直在琉璃宫待到晚上,也未曾踏足椒房殿,就想给二人多点时间说几句话,是她现在唯一能给林清做的。
好在有暗卫守在琉璃宫各个角落,再加上萧峥就在宫中,整整大半日,沈颜并未再命人来找麻烦。
直到晚上的时候,天色渐暗,暗卫的身影忽然映在窗格上。
裴昭从身形看出正是思沉,犹豫了下,将人唤了进来。
这一整日,她将小暗卫那几句话,思前想后琢磨的好不痛苦,也是她为何迟迟不肯去椒房殿露面的原因。
她不敢去面对萧峥,怕自己离宫去燕北的念头,动摇了。
“你说女子,出嫁从夫,有个人倚靠,总比一个人独木难支日子要好过。何况燕王殿下,心性率直重义气,为了我,连燕北战事都顾不上,折回来寻人,这番心意,我不信去了燕北他就会负我。”
裴昭轻剪着烛芯,火光摇曳中,自己的心思也越发慌乱无定。
思沉轻轻一笑,“夫人如果不信,又为何要把这些话再讲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