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瑾珩此举,是在威胁自己,此人随时都可毁掉她和萧景炤。
裴昭扶额,攥着信条的手藏在袖中,由于力气太大而轻轻颤动。
林清看着她反常的样子,面露担忧神色,“信里说了什么,可要调动禁军全程搜捕那个医师?”
如果裴昭愿意,林清就会照做,可是她现在不敢再妄动分毫,她还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只挥挥手,“无事,我想去看看炤儿。”
林清便和她一同前往偏殿,乳娘刚喂完奶水,由于她用药不多,萧景炤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了不少,裴昭抱着幼子玩了一会,林清见她无事才起身离开,过了会又让人送进晚膳。
裴昭约莫着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亥时,她推开窗格,昨夜下过的雪已经消融了不少,想来小池中不会结冰。
其实她现在掌管着半个皇宫,若想从宫门混出去也不是难事,只是这样便无法见到萧峥派来接应的人,且难免留下踪迹,便下定了决心依然从密道离开。
至于高瑾珩,待自己离开皇宫,便是对方在明,自己在暗,想杀他的机会还会有的。
依依不舍的陪萧景炤说了一会儿话,裴昭正要起身离开椒房殿,就听一阵哭天嚎地之声,从不远的龙泉宫方向传来。
心中犹如落下一块沉重的巨石。
裴昭愣在原地,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甚至未来及去见那人临终一面,也未说上几句安慰的话,曾经的一切感情背叛就这样结束了。
有那么一瞬,裴昭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欺骗愧疚也好,那个人都不会知道了。
她一步一步走进龙泉宫,所有宫人妃嫔都跪在地上,似同她一样,早已知晓这一日的到来,都穿着素袍,远远望去,白花花一片溶在夜色里,凄凉又醒目。
她想在内殿同众人一起跪着,就见林清手扶着肚子,脸上挂着泪痕朝她走来,
“贵妃...本宫实在,身子有些撑不住了,又不放心母后,麻烦贵妃前去静安宫,告知母后前来主持后事。”
说着掩面而泣。
裴昭担心她身子,关心道:“娘娘可要回去歇歇?”
这两日林清几乎一刻不歇着的候在龙泉宫,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何况还身怀几个月身孕。
林清摆摆手,“这不能没有人,还要连夜通知朝臣。”
裴昭便携了两人匆匆前往静安宫。
以往已经该就寝的时间,宫殿中依旧灯火通明,沈颜正歪在卧榻上看着一沓奏折,萧凛昏睡的几日,朝政却不能无人看管,除了林语轻全权处理,太后也要过目一遍。
裴昭入殿下跪,将萧凛驾崩的消息带到,就听折子啪嗒一声落地,没有她预想中撕心裂肺的哭声,和良久沉默。
沈颜只是稍微顿了一下,语气哽咽中透着坚毅力量,“扶哀家前往龙泉宫。”
裴昭上前将手臂递上,去扶这个即将支撑整个皇宫,甚至朝政的女人,她看见沈颜下颚不停滴落的眼泪,知道重任之下,失子之痛也只能咽下肚子里。
从入王府的那一刻起,裴昭就钦佩沈颜,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不仅宠冠后宫,将王府照料的井井有条,还深得百姓的爱戴。
她喜欢聪明尤其慧智于心的人。
不过沈颜此刻,显然不喜欢她。
二人下了步辇,即将走到龙泉宫时,沈颜握在她手臂的护甲骤然收紧,裴昭疼的轻轻呀了一声。
就听耳畔女子声音冷如寒冰,“哀家虽不知凛儿和皇后发生了什么,竟将辅政之权交到你的手上,但有哀家在一天,你休想染指萧氏的朝政,即便景炤是你的亲儿子,你明白么?”
原来是她怕子弱母强,把持朝政不放。
裴昭垂眸做乖巧状,她都打算离宫出走的人,又怎么会在意朝政,只道:“母后尽管放心,臣妾罪臣之女的身份,就是有心辅政,朝臣也容不下臣妾。”
“前朝后宫,有母后扶持帮衬是景炤之幸。”
她看出这个女人对权力的渴望,便顺水推舟道。
果然,沈颜听完手指微微放松,语气也缓和不少,“你懂事就好。”
裴昭也没再多说,将人带进龙泉宫交给林清后,便识趣的随众妃嫔跪在一旁。
众人压抑着咿咿呀呀的哭声,她忽的发现,从始至终,自己竟一滴眼泪也没流。
分明在人前演戏时,眼泪呼之欲来挥之即去,原来不故作表演的自己,竟是这般冷血。
可是身旁这些人,又有几个是真的伤心呢,她们甚至连萧凛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吧。
裴昭低头垂眸,将自己隐没在哭声里,想着再多陪萧凛一会儿就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