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饶是林清整日在椒房殿闭门不出,也从前来传话的姜公公口中得知,冷宫那位,原来已经一连病了好几日。
便猜出了萧峥为何每日向她求药,又整夜不归,甚至连其愿意冒险留在宫中,为了谁,都了然于心了。
姜公公自然不是为了裴昭而来,而是椒房殿整日向太医院取药,要的都是最好的药材,却不让太医来诊脉,这让奉差的太医惶恐,不得不告知了皇帝。
萧凛一听立即就慌了,想来探望,又碍于那日林清态度太过冷淡,不愿再放下脸前来,便遣了姜公公走这一趟。
姜景天一看林清无事,心里松了口气,才顺口提了句,“天气转凉,娘娘务必照顾好身子,别像冷宫那位,病得险些去了半条命。”
林清一听,表面淡定,心里却是又伤又气。
这日晚上,特意遣退了下人,将萧峥叫至内殿。
“风雨交加,筱筱害怕,殿下能留下来陪我说会话吗?”
林清看了眼窗外电闪雷鸣,快入冬的时节,极少有这样的雷雨天气。
萧峥顿了顿,拒绝道:“你是皇兄的皇后,我留下,不合规矩。”
这话若别人说了还有三分可信,可偏偏出自他萧峥口中,便是赤裸裸的敷衍,林清当即沉了脸,
“燕王这么懂规矩,却夜夜幽会裴昭,她虽身在冷宫,亦是你皇兄的女人,你是不要命了吗?”
被揭穿秘事,萧峥浑然不怕,笑的愈发肆意张狂了,“你知道了?我不忍她死在冷宫,一个失去孩子的女人,又被皇兄抛弃了,怪可怜的。”
林清冷哼一声,“就算是皇帝抛弃的女子,也容不得别人觊觎,尤其是兄弟。”
萧峥也跟着沉了眸子,“本王的事,就不劳皇后娘娘操心了。”
说罢甩手就要离开。
林清心里蓦的一慌,若是萧凛,绝不会因为别的女人的事,弃自己不顾,可是眼前的萧峥,却从不会惯着自己。
不禁又气又委屈,心有不甘但自知拿这人没办法,忙追上去拽住男子的袖子,“你今天再去看她一次,以后再不许去了。
可不是我闲的慌要操心你的事,我明日让人好好照顾冷宫那边,吃穿用度都少不了她的,再点个太医去看看。
你哪会煮药治病,也不怕把她折腾死了。当下自己还命悬一线呢,把正事办完最要紧。”
萧峥知她说的不假。
此行一是来探萧凛对自己的决断,二是调查北境细作都勾结了燕京哪些人,皆是要命的大事,再不能耽搁了。
便点点头,应声答应。
林清才放下心,看着男子消失在殿中,心里思绪逐渐理清,当务之急,还是要打消萧凛对他的杀意,让其以燕王的身份入京,便再难有机会与裴昭相会了。
让他这样藏身宫里,倒是自己的失误了。
林清正想着,就听殿外有人通传,陛下驾到。
忙整了整发饰衣衫,待萧凛入殿时,俯身行礼笑的温柔乖顺,“臣妾见过陛下。”
“皇后不必多礼。”
萧凛上前将她扶起,见她面容带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来之前怕极了再吃一碗闭门羹。
却不知林清此时正盼着他来。
起身的瞬间,双眸蒙起氤氲水雾,“陛下几日不来椒房殿,倒让臣妾惶恐了,以为是那日太过任性,惹怒了陛下,万分后悔。”
萧凛见状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嘴角已浮上笑意,“皇后多心了,朕何曾与你置气过,不过是知道清儿喜欢安静,便没来打扰你。”
林清眉目含笑,将头轻轻靠在了男子肩上,“筱筱最怕打雷,若是陛下不在,今夜真不知该如何入睡。”
这一句,萧凛只觉冰冻了许久的心,瞬间融化。
长夜漫漫,陈年过往一一浮现在眼前,他才知林清对于自己病情的担忧,以及未来执掌后宫,辅佐新帝的不安。
翌日清晨,萧凛已然打消了对燕北的争夺,亦愿意保留萧峥现有的兵力,以坐镇北方,抵御北境。
至于传位一事,他的决心却是无法撼动。
对于这个结果,林清也很满意。
——
帝后和好,传召萧峥的旨意即刻送往燕北,椒房殿的看守侍卫也尽数撤去。
此时的萧峥已经离开皇宫,林清已经告知他皇帝打消了杀意,不日就可以燕王身份入京。
这一日,让人烦心的事又找了上来。
萧凛召集了所有妃子,来到太后的静安宫,商议给燕王赐婚之事。
林清不知怎的,没收住情绪,当即面露不悦,“臣妾以为,沈大小姐虽身份尊贵,但昔年那件事传的满城风雨,于女子名节多有贬损,许配燕王,得侧妃之位,才是最好的安排。”
萧峥封王已久,府里侧妃庶妃也纳了几个,但王妃之位一直悬着,林清可以接受心上人纳侧妃,不过是个不打紧的妾室,但对于正妻之位,却是心有芥蒂。
但是这话让沈颜听了,如何能高兴得起来,沈玉瑶可是她嫡亲兄弟,沈策的嫡长女,沈策现在也是陛下亲封的一品镇国大将军,又正带兵西征西洲。
睿王尚在燕京死牢,西洲只有个月夫人和些大臣们苦守,能坚持一月就算奇迹了,待这军功加身,其女如何配不上燕王王妃之位。
许个侧妃给沈家,是寒碜谁呢?
当即抬高了声音,“既然是陛下亲赐的婚约,自然是以王妃身份入府,玉瑶若只是图个侧妃,还用的着陛下赐婚么?
何况皇后哪听来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身为一国之后,每日就揣摩这些风言风语么?”
这话说的极重。
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清当真不理后宫,是个嚼舌根的妇人,但她虽不多出椒房殿,对于后宫诸事,却自认细心照料,从不敢懈怠。
当即有些不悦道:“母后恕罪,臣妾或有失言,但沈大小姐年近二三,却无婚配,在燕京女子中极不常见,这又该如何解释?”
啪——!
一声脆响,茶碗重重摔在桌上,沈颜气的嘴唇发白,“既无婚配,便可赐婚,难道为两件莫须有的事,来随意折损人么?”
太后动怒,众人皆惊。
不止为了沈颜一向和善,难得发这么大的火,更因林清,这个众人眼中公认的贤后,今日竟一改本性,说出的话多少有些咄咄逼人,不顾沈家颜面了。
众人低头不语,本就与她们不相干,也不敢搭话,只觉这其中原由倒值得细思。
“这件事是朕考虑不周了,本想着亲上加亲,忘了表姐从前的事,难免燕王介怀,还是得从长计议,今日就先到这吧。”
一旁,萧凛起身,解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