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院子,她所在的是一个外院,朝北,东,南还各有一个院落,此时天色漆黑,只见院门都大氅的,也看不清里边景象。
裴昭站在院中,有些不知所措,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该先寻个地方睡觉么?
从前她的起居住行都有下人安排,住的自然都是上好的正殿,此时要自己选择,也没什么头绪,便挑了正北那个院子。
才迈出两步又收住脚。
裴昭一颗心蓦的提起。
那不正是谢莞心曾住过的地方,就在几日前,她亲自来此,命人将其绞死在屋里,当时谢氏的惨叫瘆人心脾。
裴昭整个人不寒而栗,转身进了对面的门,离谢氏的住所远点,她才能安心睡着。
一进院落,就明晓谢氏为何不选这个了,除了方位不好,院里破败不堪,散落的桌椅上铺满灰尘,正殿的屋子门窗都碎裂了,根本无法住人。
裴昭只能又折回来,却在步进另一院落前,看见谢氏住过的院中,忽的有人影闪过。
不会真有鬼吧!
她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直扑到冷宫的大门,嘭嘭嘭敲了起来,但院门已被从外边锁上,竟无一人前来应声。
裴昭绝望的只能作罢。
低头看了看手掌,被拍的掌心通红。
她不敢再往那间院子看,但又怕那鬼跑出来纠缠自己,于是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企图将那扇院门合上,以后再也不要打开,眼不见为净。
却不料手碰到门环的一瞬,木门忽的弹开,一阵阴风袭面而来,裴昭忙去捂脸,就觉肩膀被死死抓住,提着她似进了一间屋子。
门咣当一声合上,裴昭吓得大叫。
待她睁开眼时,映着惨白月光,看见墙上斑斑点点的血迹,险些惊得晕厥过去。
“噗——哈哈哈!”
一旁,萧峥见她吓得失魂落魄,整个人笑的前仰后合。
裴昭听见这熟悉的笑声,心下一沉回过神,才知这一切不是闹鬼,而是个恶作剧。
转身再看男子,心里哪还记得刚刚的救命之恩,气的狠狠握拳去砸男子的胸口,“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不知道吗!”
萧峥见她面色惨白如纸,定是被吓得不轻,才敛了笑声,握住女子的手腕嘴角带笑,
“这么胆小,如何能住的了冷宫?”
裴昭只觉那笑容全是不怀好意,也没好气道:“不关燕王的事!”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萧峥一把拽了回去,这次声音带了些许温柔,“鬼啊怪啊什么的,只要你问心无愧,不会纠缠你的,冷宫...也没那么可怕。”
他想安慰两句。
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话,毕竟,冷宫这个地方,很难挑出些让人开心的事。
裴昭听着,心里忽的一酸,抬眸眼底泪光闪闪,“可如果我问心有愧呢?”
萧峥闻言眨眨眼,“你做什么了?”
这话音里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眼神更是纯净的只有好奇。
裴昭眼泪夺眶而出,把憋了整整一天的情绪,全吐了出来,“是我杀了谢莞心,就在这间屋子,她一定恨透了我,现在我也落得如她的下场,她定不会让我在此安生住下去。”
萧峥听得一笑,“哦,原来是一个死人啊。”
裴昭又道:“还有柳江玉和秋蔓,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猜他们一定会在饭菜里下毒...”
“在宫里下毒,很容易就被查到,她们不敢的...” 萧峥说。
裴昭摇头,“有什么不敢的,明日若送来的饭菜是嗖的就是没事,若是丰盛菜肴,定就被人做了手脚...”
女子哭的泣不成声,不知不觉已靠在了男子肩头。
萧峥也未躲闪,抬手在裴昭背上轻轻拍着,抿嘴笑道:“你喜欢吃馊掉的饭菜,就直说,宫里多的是剩菜剩饭,管饱。”
裴昭仿佛没听清他的话,只顾自啜泣,“我不想死,谢氏屡次害我,我是不得已才杀她的,那也是陛下的意思。
柳氏恨我,但她的孩子不是我害死的...陛下也厌恶我,厌恶我不像皇后一般仁善坦荡...
可是就算我拼出性命去相护的父亲,最后一样弃我不顾,我又怎么敢在陛下面前,坦白自己要和皇后去争抢东西...”
她断断续续说着,萧峥应和着听了好一阵,才察觉出不对,抬手在女子额头一摸,眼底瞬间慌乱,“不好,发烧了。”
萧峥真后悔自己不该多事。
明明下了船那刻,就该一别两宽,再不相见。
他却担心裴昭一人回宫,路上又遇歹人相害,想着那样的话,自己不就白救她了,便一路跟在暗处,把人悄悄送到了琉璃宫。
不去还好,一听裴昭被发落到了冷宫,他又想趁机捉弄一下。这下可好,现在不得不留在这破地方,打扫落灰的床铺,还得寻了盆水沾湿了毛巾,伺候不省人事的病人。
忙到脸颊微微出汗,还沾了几缕灰尘,萧峥才得空坐下,又抚了抚裴昭额头,轻轻松了口气。
烧是退了一点,但反复起来,也不知后半夜会怎样。
“是生是死,看你造化了,本王正事还没做,不能留下陪你了。”
丢下这句话,随着门吱呀一声合上,他悄然离开。
——
时近子时,椒房殿中依然灯火通明。
林清今夜特意赶走了萧凛,为的是等一重要之人,可是那人迟迟不现身,她不禁担忧起来,步伐中愈发焦躁不安。
直到敲门声响起,传来她在心底回响了千百遍的声音,林清打开门,一把将萧峥拉进殿内。
“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以为你出事了。”
林清眼眸蒙起淡淡水雾。
萧峥却没注意到,径直走到桌边斟了碗茶,喝了两大口才回答:“有些事耽搁了,我若被皇兄捉去,大不了就是一死,不会牵连林家的。”
林清听了这话十分不悦,“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林家若怕被牵连,又何必进言陛下传位于你。”
说着,似发现了什么,话锋一转,“萧峥哥哥,你脸怎么了?”
萧峥抬手在脸上一抹,就见手掌一片黑灰,忙哈哈道:“没事,刚东躲西藏的,沾了些灰。”
林清没再多问,目光又落向他轻挽起的袖口,心里升起了犹疑。
东躲西藏,还用挽着袖子?一看就是做事情干活计才有的样子。
她藏起眼底黯然神色,温声道:“其实传位一事,林家自是为了楚唐稳定,而筱筱,更是私心对萧峥哥哥...”
啪嗒——!
心事才吐露一半,萧峥手中的杯盏猝然滑落,下一秒,他尴尬转了话题,“皇兄待清儿情意深重,清儿身为皇后,自然一切都是为了皇兄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