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西洲的军队兵临城下,清水城中暴乱四起,谢家极力镇压,但内忧外患之下,才短短一夜就已力不从心。
谢长君放下剑刃,噗通一声跪倒在裴昭脚下,事已至此,他知道挟持裴昭没有任何用处。
与之对峙了一夜的侍卫立即上前,要将其制服。
裴昭挥挥手,示意无关之人都离开。
“有点晚了。”
她望向清水河畔,昨夜举城欢庆的西港,已被黑压压的西洲军攻占,叫嚣着释放睿王,但谢家如何肯放人。
虽然中途出了谢长君这个意外,但一切都按照裴昭的计划进行着。
清水被困,前线的萧凛只能退兵,燕京之困自然就解了。
而谢家经昨夜暴乱,激起了整个清水的民愤,待萧凛回来,必然要受严惩,短时间内便再顾不上攻取燕京了。
冷风拂面,裴昭不禁打了个寒噤。
随着一阵脚步声上楼,林语轻出现在身后,他直接略过谢长君,来到裴昭身侧。
“侧妃,各大藏书楼,书院都问过了,没有那幅画的仿作...”
他有些失望的说。
昨夜已经确认了这幅画就是布防图,但裴宿也真不愧是老奸巨猾,潞迷山图原作就在他的手里,而世间仿作寥寥无几。
林语轻虽曾临摹过一幅,但时间过去太久,具体细节他已经忘了大半。
所以当务之急,是搜集到尽可能多的仿作,或是对此画熟悉之人,才能完成布防图绘制,而这,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
裴昭点点头,“要说文人最多,收藏画作最多地方,还是燕京,此事急不得,先安排人去寻便可。”
林语轻垂眸,“裴宿既然将此告知了侧妃,定会派人销毁有关画作...”
他的担心并非多余,甚至裴昭已经预想到,以裴宿的奸诈,会故意放出错漏百出的仿制品,以此来误导他们。
不过眼下,想这些都太远了,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守住清水,等待萧凛回来。
他这一去,是抱着入京称帝的决心,届时泡影破碎,必然震怒。
一张见不着实物的布防图,是不足以平息萧凛的怒火的。
裴昭不禁有些担忧。
命人将魏燕看管起来,又安排谢长君去守住城门,她由林语轻陪着,先回了那座临时别苑。
一进院门,就感到一阵森然寒气扑面而来,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裴昭转身,看见立在长廊上的谢莞心,整个人披头散发,脸上挂着憔悴的黑眼圈。
见到裴昭,整个人疯了般跑过来,惊得侍卫赶忙拔刀,她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放过谢家吧!”
裴昭觉得莫名其妙。
她虽有意针对谢家,但谢莞心一直被禁足,又是如何知晓的?
裴昭觉得,以她的脑子,不应该这么快就看出自己的用意才对。
她伸手去扶,“你先起来说话。”
这时,柳江玉带着秋蔓从另一边走过来。
“你求她?”
柳江玉冷笑一声,“她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说着冲秋蔓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拉起谢莞心,好声安抚着:“侧妃先回去吧,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谢莞心力气极大,想挣开她,柳江玉又指了两个下人过去,才把人拉走。
裴昭冷眼旁观着一切,待谢莞心走远,才开口,“你好大的胆子,惊了谢氏的胎,你担待得起么?”
是谁故意透露了外边消息,显而易见。
柳江玉被她质问,浑然不怕,笑的越发肆意,“你还是操心下自己吧,也得意不了几日了。”
言罢,转身返回自己的院子了。
裴昭没空和她斗嘴,又多安排了几个人看好谢莞心,便和林语轻一道,去会见清水的守城将领,又安抚了城中暴乱的民众。
这一天也算有惊无险的度过。
直到晚间,她才得空合眼休息片刻,再次醒来,就见屋外火光冲天,春桃大喊着跑进来,“侧妃不好了,西洲的军队闯进来了!”
裴昭大惊失色,早知这步棋凶险异常,但没想到胆小懦弱的睿王统治下的西洲军,竟如此勇猛。
她整了整衣襟,急道:“你去带人保护好谢氏。”
春桃一听也急道:“那您呢!”
裴昭顾不得太多,抓起一件衣服随手一披就向屋外走去,几个侍卫立即跟上,将她护在中间。
裴昭边走边下命令,“去睿王的住所。”
睿王一行人也住在清水,只是离萧凛的行宫别苑有些距离,一出事裴昭就命人将那里看管起来,她手里有睿王,才能与西洲军多周旋一刻。
不料院门一开,黑压压一片西洲的士兵,正手执长矛对着门内。
而守门的侍卫早已倒在血泊之中。
裴昭后退两步,身边的侍卫立即上前准备迎敌,他们都是齐王府里的亲卫,个个以一当十,转瞬就和敌人混战成一片。
正门显然无法出去,裴昭带了两人又折回院中,才走了几步,就被几十个敌人团团围住。
两个侍卫与之战在一起,又要顾忌裴昭的安危,几招过后便落了下风。
裴昭只得自保,笨拙的躲着刀剑,忽的脚下一绊,整个人扑倒在地。
长刀铮鸣之声,从耳后呼啸而来。
就在她以为即将命丧刀下时,一只箭羽从天而降,将近在耳后的长刀叮的一声弹开。
又一阵箭雨落下。
裴昭回眸,看见敌人顷刻间躺了一地,一个身着银装铠甲的男子俯身将她扶起,随后一群将士拥着萧凛走进院中。
黑狐皮的大麾直披脚面,萧凛的声音平淡如水,“侧妃没事就好。”
裴昭垂着的头,才敢抬起,而说话之人已经转身,带着一行人匆匆离开,许是去清理西洲的逆贼了。
身着银装铠甲的男子却留在原地,幽幽开口道:“外边危险,侧妃还是回屋里等候吧。”
裴昭点点头,转身的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
只见那银色盔甲之下,是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虽然只分别了不足三月,其眼神中的坚毅硬朗找不到半分从前的影子。
“萧峥!”
裴昭难以置信道:“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