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气有些寒凉,萧凛依旧披着那件黑狐皮的斗篷,沈氏却还觉得他穿的不够暖,一路握着儿子的手,从府门走回别苑。
“去了这些时日,人又瘦了,已经让张嬷嬷炖好了汤,等下先喝了暖暖身子。”
“谢母后,这次去燕京虽然奔波,但儿臣觉得比闷在府里精神要好不少,虽然累了些,好在有凌风和穆青随身侍奉,还有蓝昭...”
萧凛说着,目光在随行的下人里轻轻略过,沈氏顿时明白他在找谁,笑道:“哀家把蓝昭收为婢女了,凛儿不会舍不得吧?”
萧凛闻言微微一怔,垂眸收回目光,“能跟着母后,儿臣当然放心,只是她为了救儿,才大伤初愈...”
沈氏温温一笑,拉着他进了殿中,“穆青都跟哀家说了,说是婢女,哀家其实还有别的心思,我看她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许配人家,既是救你有功,哀家觉得这事自然不能随意办了。”
二人在殿中落座时,裴昭正来到殿外,站在几个丫鬟后边,或许是她穿着有些艳丽的枫红色长裙,萧凛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她身上。
似点头淡笑了下,又看向沈氏,“儿臣正有此意,蓝昭虽是女婢,但多次救儿臣于危机之中,是个可以信赖之人,所以...”
不待他说完,沈氏接过了话,“所以母后看凌风正好,年纪比蓝昭大了些,但为人沉稳,是母后看着长大的,人品性子绝对是百里挑一的。”
闻言,萧凛眸子瞬间晦暗。
母亲何其聪慧,怎会听不出他话中对蓝昭有意,故意这样说,就是不同意自己纳妃了。
只扭过头,声色极淡:“母后有所不知,凌风已有未婚妻,是几个月前家里给定下的。”
沈氏又道:“那便穆青吧,虽然现在只是个侍卫,但这孩子伶俐,将来跟着你定会大有作为,配蓝昭,不算亏待了她。”
这话中语气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
萧凛没有接话,脸色有些僵硬,二人沉默间张嬷嬷端着一碗汤进来,笑盈盈走到他身前道:“殿下可回来了,太后昨日就让女婢们准备上膳食了,先喝点汤暖暖身子吧。”
“先放那吧。”
萧凛声音微冷。
沈氏微微一笑,挥手示意张嬷嬷连同其他人都下去,依旧温声道:“凛儿可是对母后的安排,不满意?”
萧凛正要开口时,裴昭忽的闯入视线,恭恭敬敬的跪在母子身前,
“蓝昭斗胆,在外边听见太后和殿下在讨论女婢的婚事,蒙主子关爱,但既是女婢的事,可否听女婢一言。”
萧凛温声道:“你讲。”
裴昭抬眸,目光坚定,语气淡然道:“婚姻大事,本该父母主上做主,可裴昭既无可以为自己做主的父亲,母亲也刚刚不幸过世,她老人家唯一的心愿,就是蓝昭能得一真心相爱人,托付终身。
凌风和穆青两位将军都是天资极佳的良人,但并非女婢意中人,所以蓝昭不想嫁他们任何一个,只想留在太后身边尽心侍奉。”
萧凛听完神色稍缓,只道:“你既然不想嫁,那便不嫁,这件事以后也别再提了。”
他语气不容置喙,沈氏也知多说无益,这个儿子一贯的吃软不吃硬,只淡淡一笑:“这样也好,省的哀家操心了,你先下去吧。”
裴昭俯了俯身,只留母子二人端坐在殿中,谈过了婢女的小事,剩下的正事让二人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萧凛先开口道:“萧峥来清越了,遭到了暗杀,母后可有参与其中?”
这话问的太过直接,沈氏整个人都怔住了,半响才道:“哀家几日前才得知燕北的情况,并未对萧峥动手。此时叛乱的是裴宿,萧氏一族应当团结对外,不然只有死路一条,这一点母后还是拎得清的。”
萧凛稍微松了口气,“母后深明大义,是儿臣唐突了。”
沈氏又道:“不过凛儿该知道,时下皇帝已去,六岁的太子如何能坐得稳皇位。一旦平定了叛乱,你和萧峥必然要落入皇位之争,手足之情是时候该割舍了。”
萧凛点点头,“是皇位,也是生死之争,不容半分心软退让,儿臣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现在还未到那一刻,就算到了,手足相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策。”
沈氏闻言稍微放心了些,“你心里明白就好。”
接着话锋一转道:“裴宿已经对燕北动手,下一个目标定就是清越,我们也是时候该准备起来了。
当务之急,我们要先稳住清越的各方势力,尽最大可能把他们拉到我们一边,一同对抗燕京,才有一线生机。
所以,最好的办法只有联姻。”
她说完,等待萧凛的回话。
其实凭这个儿子的聪慧,联姻一事,本无需她多言。只是沈氏知道,萧凛有一意中人,林清,当年未封王时,为了她甚至当面拒绝先皇赐婚。
这些年,王妃之位悬殊,有为先皇守孝的原因。但为了等谁,不言而喻。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今非昔比,林清早已坠崖遭遇不测。
想到林清,萧凛心中蓦的一痛,神色依旧淡的看不出半分波动,只道:“联姻一事,全凭母后做主。”
他爽快应下,沈氏悬着的心轻轻落下,开口道:
“母后已经为你选了个两个,一个是手握清越几十万精兵的谢氏,军侯世家,有一嫡女谢莞心,那丫头早就倾心于你,只要你愿意,即刻就可以把这事定下来。
有了谢氏的支持,清越和我们的命就都守住了。
还有一个是苏梦最大的商贾柳氏,有一长女柳江玉,听闻心气极高,看不上同是商人的男子,一心想入豪门世家,尤其中意我们王府。
将来战事一旦爆发,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柳氏就是我们最好的后盾。”
萧凛沉着眸子听完,点点头,“母后安排的极好。
儿臣只有一言,谢莞心家世显赫,当得起王妃名分,只是儿臣尚无立王妃之意,不知她肯不肯以侧妃之位入府。”
“这...”
沈氏有些为难,儿子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个林清。
只是这样一来,难免让谢家心怀芥蒂。
但是她知道这个儿子脾气执拗,认定的事,再多劝阻也没有意义,只轻叹一声道:“哀家尽力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