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心里冷笑一声。
就知道有好事,绝对落不到自己头上。
楚唐谁人不知,当今陛下有龙阳之好,最受宠的是侍奉他身侧的太监九千岁,连正宫皇后都只是个摆设而已。
自己一旦被选上,免不了下半生孤寂凄惨,老死宫中。
她斟酌了片刻,小心回道:“大小姐早就盼着选秀入宫,裴昭不敢夺大小姐所爱。”
叶氏温温一笑,眼神却是不容置疑:“锦媛的婚事我自有安排,你尽管入宫就是,放心,我不会让她刁难你的。”
说着转向张氏,“我请了原宫里的嬷嬷来教她些规矩,你这几日也上些心。”
没给裴昭拒绝的机会,这事就这样定下了。
裴昭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在雪院侍奉每日都能见到裴锦媛,从未听她有提过婚事的安排,且裴氏之人有个共同特点,不管天资怎样,野心都是不小的,所以相国应该巴不得裴锦媛去选秀,然后把她推上后位才对啊。
她神思恍惚的回到西院,母亲蓝氏正在端着一盆水,身子虚弱的摇摇欲坠,裴昭忙接过来,放到一堆脏衣物边。
“听说夫人刚叫你过去,可是有什么事情?”
蓝氏说着,抓起一件长袍浸在水里,边咳边洗起来。
裴昭看着母亲长满冻疮的手,心里蓦的一沉,曾几何时,这双手也是纤白如玉,丝毫不比府里任何姨娘差。
母亲生的美丽,父亲才把她接进府里,不然这些年被父亲丢弃在外的女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可是容颜易逝,以色侍人终不会落得好结果。
这样为奴为婢任人抛弃的日子,总该有个尽头才是。
她默默想着,心不在焉的答道:“宫里要选秀了,夫人想让我去参加。”
蓝氏听完,轻轻呀了一声,“是让你陪大小姐去么?”
裴昭摇摇头:“不是,是我让代替她去。”
“哦...”
蓝氏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半响又道:“昭儿,能不去么?皇宫有的不只是荣华富贵,更是凶险异常,况且当今陛下...母亲不求你去争那权贵,只想咱们母女二人平平安安,一辈子相依为命。”
裴昭叹道:“女儿何尝不想陪在母亲身边,可是留在相府,只能做一辈子奴才...”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这府里像她这样的年纪,被卖出去的丫鬟婢子不在少数,好一点的会指给个小厮,到时候母女分别,相依为命都是奢望。
与其如此,不如入宫,自己若真成了皇帝的女人,母亲在府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若是能借此机会,给母亲讨一个姨娘身份,就更好了。
裴昭这样想着,蓦的起身丢下一句,“母亲先洗着,我出去一下。”
蓝氏看着女儿匆匆离去的背影,又咳了一阵,停下手里的活计,顾自有些神伤。
“或许这就是命吧...”
她喃喃道。
昔年紫薇星降世,坊间传言这预示着帝王下凡。
就在这一日,叶邵荣早产生下裴锦媛。丞相开心的不得了,以为这个女儿会为裴氏带来无上荣耀,他不知道的是,裴昭也在这晚出生,踏着子时之前,只是蓝氏为了不争风头,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皇帝正值壮年,自己一介女流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让女儿与帝王箴言牵扯不清,谁知是福还是祸呢。
她本以为这样可以让女儿一辈子平安,谁知,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的,叶邵荣竟想让裴昭选秀入宫,卷入皇室纷争。
虽是选秀,凭着相府的权势,断没有落选的可能。
此刻,蓝氏十分为女儿的命运担忧。
而另一边,裴昭来到贤亭院外,等候丞相的回来。
这一等就是小半日,因着丞相公务繁忙,在府里的时间并不多,她一刻也不敢离开。
天色微暗时,没等来丞相,倒是又看见了林语轻。
“裴昭姑娘,这么巧。”
林语轻看见她,有些意外,他递过两本精心挑选的书籍,“送你的。”
本打算见过丞相后去花园交给裴昭的,既然在这遇见,等下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裴昭拿起来一看,与上次的书本不同,从包装上看就很精美,封面写着四个大字,有两个都不认识。
她正想一问,看见远处父亲的身影,忙将书本收进怀里,未出阁女子收男子礼物,传出去免不了惹来风言风语。
“谢谢林公子了。”
裴昭感激道,“公子来找相国大人的吧,大人正往这边走呢。”
林语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裴宿带着一行人,已经到了院门处。
看见他和裴昭站在一起,裴宿微微惊讶了一下,点头道:“语轻来啦,进屋里说话吧。”
林语轻忙俯身一拜,“见过相国大人。”
裴宿表面温文和煦,但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怎么可能是个简单人物,他不敢怠慢半分。
跟着一行人往院里走,裴宿蓦的回头看了眼裴昭:“许久不见昭儿,你也进来吧,为父有话对你说。”
“是。”
裴昭紧张的声音微微一颤。
已经有多久,她再次听到为父这个称呼,心里蓦的沉了一下。
转瞬就明白过来,父亲态度的转变,不过是为了选秀之事,用得上她而已。
带着有些失落的心情,裴昭跟着一行人进了院子,林语轻和裴宿进到屋里谈话,她便等在门外。
二人竟是谈了很久,天色彻底黑透时,林语轻才出来,冲她微微一笑:“相国大人叫姑娘进去呢。”
裴昭点点头,有些紧张的迈进屋里。
这里是裴宿处理政务的书房,楚唐正值太平盛世,皇帝这些年尽顾着奢靡享乐,朝堂之事便全权交给了丞相。
柜子桌子上积压着厚厚的奏折,书卷。映着灯光,裴宿正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裴昭有些拘谨的行了一礼:“相国大人。”
裴宿才抬起头,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垂眸又写了几笔,只道:“既是要入宫的人了,该落落大方些,才像我裴府的女儿。”
“是。”
裴昭应道,声音稍微大了些,“女儿是有一事相求,夫人早些时候让我过继到张姨娘膝下,但女儿想为母亲求个名分,她在府里侍候了十几年,现在身子每况愈下,这样下去,女儿如何能安心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