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旋瞧着甘棠坐在那儿，双手轻轻交叠，更加紧张了。
    夏旋虽然跟了她两年，但因为年纪小，许多事情上总是没有自信的。就拿当管家这事儿来说吧，要不是甘棠硬要将她丢出去，她是怎么都不肯。好在，除了在甘棠面前她是这个样子，出去以后总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倒是不用担心她被谁欺负了去。
    “得了，你把他们两个也叫进来吧。”甘棠估摸着那俩也没走远。
    果不其然，夏旋刚探了个脑袋出去，就冲着某个方向喊道：“陆哥、恩姐，来一下。”
    甘棠想都不用想，便知道那两个肯定一个脑袋两个大，恨不得敲敲夏旋的脑袋让她低调点。
    三个人在房间里站成一排，愣是谁都不说话，相互对视一眼，又似是尽在不言中。
    甘棠看着他们不做声，越发摸不着头脑了：“怎么？还得我一个个请你们发言？”
    夏旋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其他两位，陆三则下意识望着地板。
    念恩一瞧，这谁都指望不上了，只能她自己来，她鼓起勇气，走到甘棠身边，小心翼翼地捶着她的肩膀：“玉瑶，今天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和温柔。
    甘棠闻言，有些不明所以：“我能遇到什么事？每天不就这样，上班、下班，还可能被迫再去加个班。”
    身后没了动静，甘棠余光瞥见夏旋在那儿挤眉弄眼，直接点了她的名字：“夏旋，有话说话，甭在那儿使眼色。”
    夏旋“哦”了一声，似是实在想不起措辞了，简明扼要道，“你回来以后，心情不好，我们有些担心。”
    甘棠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温柔回应：“从哪儿看出我心情不好了？”
    “进门的时候就心事重重的。”陆三说道。
    “就不能是我在看路？”
    “饭吃的少了。”念恩说道。
    “今天在宫里被投喂了不少，不饿。”
    “连书都不看了。”夏旋嘟囔了一句。
    “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看了不行？”
    甘棠嘴硬的同时，也开始意识到，他们对她的了解远超她的想象。她一向觉得自己是情绪稳定的人，即便有情绪波动也很少表现在面上。这么多个世界，难得有人能够这么精准地判断出她的心情，没想到这一来，就来了三个。
    甘棠转念一想，也是，其他人和她相处，要么是朋友、同事、亲人，可这个世界里，陆三等人是她的侍从，自然是要时时刻刻都关注、揣摩她这个当主子的想法。即便他们现在已经都有了各自的发展，但对于个人身份的定位，他们似乎始终都觉得与她有关。
    就拿陆三来说，都已经是武进士了，还没搬出玉府，问就是不习惯。甘棠也不能强制让他走人，索性就把自己小院边上的几个房间给他们住了。
    回过神来，对上他们如出一辙的关切眼神，甘棠心中暖意流淌，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在自己肩膀上按着的念恩的手背，小声说道：“行了，歇歇吧。”
    念恩收回手，又听甘棠说道：“我真没什么事，就是在思考。”
    “姐姐有什么想不通的？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呢？”夏旋抬头，十分认真地给出了提议，“人多力量大嘛。”
    甘棠的目光仔细从他们三人的脸上一一掠过，轻声问道：“只是在想，人为什么可以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萧岚曦穿越前，会想过自己变成后宫里只争宠爱、陷入嫉妒的妃子吗？嫁到齐国前，她还和玉瑶信誓旦旦地说，她就是想到齐国这样的地方开创事业。
    在甘棠看来，有目标，那就冲着目标去努力，哪怕绕些远路，只要有希望都可以不用急着放弃。
    可萧岚曦呢？她从未开始过自己的事业。即便是利用现代知识将那些经济政策交给甘棠后，她也没有过问哪些策略是可行的、哪些策略是需要因地制宜进行改进的。
    “您是想到念桃了吗？”念恩揣测着，“我们不是念桃，不会背弃您。”
    夏旋来时，念桃已经被送走了。不过，对于念桃其人，她还是听说过的。她隐约觉得，让甘棠烦扰的不是念桃。当年她入府的时候，都没见甘棠有什么伤心之处，怎么可能过了两年反而伤心了。
    若是放在以往，陆三向来是不参与此类讨论的，可这次，他却发了声：“是因为淑妃娘娘吗？”
    陆三话音刚落，夏旋立刻侧身往门外张望，确认门外没有其他人偷听。念恩则是观察着甘棠的神色，判断这个猜测正确的几率有多少。
    甘棠抬了抬眉，有些意外：“你怎么会想到淑妃。”
    “最近家里一切顺利，除了淑妃娘娘时不时找你去长乐宫。”陆三说到这里，脸上还保留着一些迷茫，显然也是不明白，皇上开选秀，淑妃找甘棠能改变什么。
    甘棠轻笑出声，陆三的政治敏感度比较低，想事情的时候总是少拐几个弯。放寻常人家，他这样的老实也没什么问题。但放在朝堂中，他就不够看了。
    甘棠在他决定入宫当侍卫的时候，还单独和他聊过一次，确认那是他自己想选择的出路。在那之后，甘棠还特地让念恩对他进行了一点培训，主要是人际交往当年的，宫中太容易得罪人，最重要的是，他和她的关系是明面上的，她担心会有些好事者将他并入萧岚曦的势力下，那就麻烦了。
    好在陆三不是惹事的人，分内的都会完成，分外的都当看不见，少做少错，也算个解决办法。
    “淑妃娘娘是想让您劝着皇上放弃选秀吗？”夏旋微微蹙眉，显然也只当她们二人是重归于好了。
    可甘棠在朝中的分量还不足以改变齐向昂的决定，要是让甘棠参与这件事，岂不是让甘棠承担被皇上厌弃甚至迁怒的后果吗？
    萧岚曦明面上没说让甘棠去掺和，只是隔三差五叫她过去，对她抱怨一通。
    然而，甘棠的毫无表示在萧岚曦看来就是错错错。仿佛她应该立刻表明她会为了自己肝脑涂地、鞠躬尽瘁，那才是真正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