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抿着唇不说话,她又不是傻子,怎么能感觉不到女儿和其他妖不一样呢?她的脑子里总有许多想法,也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其实,他们夫妻早几年的时候也谈论过这些情况。他们怕她对于改变世界抱有过高的期待,又怕她早早对族群的生存陷入绝望。
见晴空沉默着,甘棠便知道,她娘也是个聪明人。
她轻呼了一口气,上前抱了抱浑身湿透的晴空,低语:“娘,放心吧。爹不会有事,我不会有事,我们都会平平安安。”
晴空伸手紧紧抱住她,好半晌才松手:“早去早回。”
甘棠深深看了一眼晴空,随后转头奔向暴雨之中。
云升的伤势很重,确实需要一些草药来疗伤。她快速收集药材后赶回洞穴里,将外敷的药如何使用都教给了晴空。
晴空看着她还要出去,有些心绪不宁:“不等你爹醒过来?”
甘棠看得出她忧心忡忡,安抚道:“娘,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还差几味药,我出去搜集齐了就回来。”
甘棠没说的是,外敷药解决了,内服的还需要处理。
在这洞穴里煎药,味道不容易散开不说,还容易招来牛鬼蛇神,况且,条件也不算好。
要找一个既熟悉又能煎药的地方,最方便的就是回家。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她没忘记刚才那个捉妖师在看到她的时候说的那句话,“还真被他们说中了”,也就是说,周文镜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什么巧合。
既然不是巧合,那周文镜知道的便不可能仅仅是他们家的家庭成员,还应该包含他们家的地址。
甘棠带着云升跑了,周文镜作为一个傲慢的捉妖师,大概率不会一走了之。要么就是带人来抄家,要么就是偷偷摸摸来探听消息。
她回家煎药,还能顺便守株待兔一波,何乐而不为?
甘棠没有丢失她一贯的谨慎,按部就班把药煮上后,她便躲在了暗处观察。
如果找来的只有周文镜,那她一个人就能对付;如果周文镜还叫了救兵,她不出面就好。
知己知彼,有机会赢就上,不足以击败敌人时就养精蓄锐,这是让她在各种对手之间游走时得以保命的秘诀。
连着两天六顿药的工夫,雨都在不停地下,也无人光顾他们家。
直到第三天雨停后,甘棠在煎药时发现有人靠近,她连忙爬到树上,透过枝丫间的缝隙看着接近的几个人。
打头的两人,一个是前段时间来她家提亲的媒婆,一个是王春和王耀祖的奶奶,那个以前把“乖乖”挂在嘴边的婆子。
在她们二人身后跟着的,一个是和甘棠打过照面的周文镜,还有一个神情严肃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在白日中如同黑夜的化身,看起来也就只有三十岁左右,整个人却透露着不符合年纪的死气,一双眼睛里像是盛满古潭的水,深邃而悠远。
“他们住处就在前面了。”媒婆说着。
“好,你们可以走了。”说话的,是周文镜,语气里像是在发号施令一般。
“好好好。”媒婆一笑,满脸的褶子都印了出来,她伸手去挽住王奶奶的手,嘴上说着吉利话便要走。
可王奶奶却站在原地,不住地嘀咕了几句,朝着两位拜了又拜,问道:“两位神人,那一家子真的都是妖吗?”
“此处有妖气。”纪佩兰淡漠地说道。
“哎哟喂,我们王村真是倒霉噢,怎么就遇到这种冤家。得亏两位神人今天能帮我们把这祸害给除了!”王奶奶哭天抢地地喊着。
纪佩兰几不可见地皱着眉头,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斜睨了一眼她:“他们在这儿住了多久?”
“得有十年了吧,那小妖怪来的时候才五六岁。”王奶奶一愣。
“他们这一家子在村里伤了人?”
“这……这……”王奶奶期期艾艾了半晌,一拍大腿,喊道,“要不说是两位来得及时呢,那小妖怪装着自己会医术的样子,在村里招摇撞骗。要是你们再不来,指不定哪天我们就被害死啦。”
躲在树上旁观一切的甘棠不禁摇了摇头,要不是因为有她在,村里那些人都不知道要被王老二治死多少。
周文镜听完,义正辞严道:“纪前辈,这一家子恶妖厉害得很,我们此次既然遇上了,就不能放过他们。”
纪佩兰狐疑的目光在王奶奶身上游移了一圈,冷冷说道:“在这儿活了十年的恶妖,到现在都没害死你们村里的人,他们还真是‘恶毒’啊。”
在场之人,皆是一愣。
是啊,十年了,他们在这村里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遭受质疑的王奶奶居然直接一个反质疑:“你这人,该不是和这群妖是一伙的吧?”
周文镜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了纪佩兰,他的神情已经透露出了二人的关系。至少,在他们中间,纪佩兰是上位者。
媒婆应该知道纪佩兰的身份,拉着王奶奶暗骂了两句,放低了姿态告罪,硬把人给拉走了。
周文镜讪讪一笑:“纪前辈,你别和这无知老妪一般见识。”
纪佩兰瞥了他一眼:“你来之前,不知道状况?”
“我……他们说疑似有妖,我就来了。”
纪佩兰抬脚就往那处院子的方向去,周文镜见状,只好沉默着跟上。
这两位快步疾行,似乎都没有把他们这家子妖当回事。纪佩兰没见过甘棠,将她的能力当做普通妖的情况也就算了,周文镜是她的手下败将,怎么也是这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甘棠思索一番,周文镜的举动释放出的一个信息就是:纪佩兰比他厉害得多。要不然,他哪里来的底气私闯妖宅。
甘棠趴在树上没动弹,看着他们迅速接近房子后,二人一个对视就决定好了站位,默契地在房子周围都贴上了驱妖用的符箓。
周文镜后知后觉地总算有了些警惕性,压低了声音说道:“纪前辈,似乎有些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