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当——”
“当——”
……
万里晴空下,悠扬的钟声回荡在帝都上空之中。
埋首于工作中的人们纷纷仰头看去,望见一行行白鸽飞向戒律教会的教堂。
在这好似与平常无二的风景中,他们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又低头继续那日复一日的劳作。
只不过,这种平和温馨的气息,并非存在于城市的每个角落。
在帝都的最北端,国教皇家学院内院,阶梯图书馆最顶层的会议室里。
一群身穿院士服的教授聚集于此,闭目倾听着这从城市中心传来的浩荡之音,并为其默默计数。
“十。”
“十一。”
“……”
钟鸣每增加一声,他们脸上的表情便严肃一分。
尤其是当第十三声钟鸣响过之后,甚至有人直接睁开了眼,目露绝望之色。
“这是……灭亡之音啊!”
“深渊潮汐又要到来了吗?”
“难道是哪里的邪神教派孕育出现了大灾变?”
……
众说纷纭中,第十四声钟鸣声响起,场间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然后在这诡异的寂静之中,又响起第十五声、第十六声……
在古老的典籍记载之中,戒律教会的教堂总部里,存在着一口每日会自动敲响的“警世之钟”。
除了每天早晚各敲响一次之外,每当有重大事件发生之时,它都会自动鸣响,将警示讯息传达给世人。
上一次它响起的时候,是两年前帝国皇帝查理曼三世与世长辞,一共六次钟鸣。
上上次是五年前深渊潮汐浮现,大量魔兽突破“深渊之壁”,涌入现世,一共十次钟鸣。
再往前计数,就要追溯到整整三百年前,至今未查明缘由的十一次钟鸣。
可是这一次,已经不是它响了几声的问题。
而是它……一直在响。
“把那东西制造出来的人,应该和那些浑身散发出恶臭的商人一样,被挂到长明石做成的路灯上去。”
在阶梯的顶层,一位头发花白的院士一边颤颤巍巍地低着头写写画画,一边毫不留情地进行“批判”,在这一片寂静的空间内,显得尤为刺耳。
“它既不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存在着明显的设计缺陷。”
“迪特里希教授……”
距离老人不远处的一名院士张了张口,想要提醒他,那口钟可能并不是普通的“人造物”。
只不过这名院士还没说完,那位被称作“迪特里希”的教授便接着说道:“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次应该是有两个不同的事件发生了,但那东西竟然只进行了一次提醒。”
“……”
包括那位打算提醒迪特里希教授的人在内,场间所有的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只不过和之前那种满是绝望氛围的沉默相比,这一次人们的沉默,则是在各自进行着计算——虽然老人为他们指明了钟鸣声异常的关键点,但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两次”事件各自引发了几次钟鸣?
亦或者是,是不是“只有两次”事件?
“当——”
在第二十次钟鸣声响过之后,警世之钟终于停歇下来。
加上迪特里希的提示,图书馆里的气氛终于不像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互相交换着手中的“数据”,开始进行推演。
“老师。”
在一众黑红相间的院士服中,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排开人群,走到迪特里希面前,向他躬身行礼。
“伽古拉斯,你迟到了。”
迪特里希手扶着长桌站起身来,然后颤颤巍巍地往会议室外走去。
“老师,因为教会那边的事务牵累,所以我……”
“不用跟我解释,伽古拉斯。”
迪特里希的脚步不停,边走边说道,“你现在是国教皇家学院的院长,所以做好你认为对的事就可以了。”
“是,老师。”一身黑袍的伽古拉斯走上前去,想要搀扶住迪特里希的手臂。
但是在双方接触的那一刻,迪特里希却是手臂一转,躲过了伽古拉斯那个搀扶的动作。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伽古拉斯。以你老师的身份,而不是国教皇家学院的教授的身份。”
迪特里希走出会议室的大门之后,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当年你种下的苦果已然显现,学院内院的学员已经再无血气,教会的神学也已深入人心。
战士不再是战士,学者不再是学者。
所以,做好学院为此流血牺牲的准备吧。”
“也许当年,你和戈尔坎真的应该互换一下位置……”
“……”
迪特里希走后,伽古拉斯沉默了一阵,没有再追上去。
随后他走到迪特里希刚刚的座位前,拿起了那张好似小孩涂鸦一样的手稿。
……
……
戒律教会总部,审判所,地下第三十三层。
熟悉的地点,但是少了曾经作为带路人的审判长戈尔坎。
阿法纳西身上捆缚着锁链,独自一人行进在狭窄的甬道中。
而除了没有曾经的引路人之外,还有一点不同的是,阿法纳西已经完全消化了那半只黄金羊。
此时走在甬道里,他能够清晰地看到四周外形如同头发一样,悬浮在空中的丝状物,以及混杂在丝状物中的无数利刃。
铁链拖曳在地面上哗啦作响,那些丝状物和利刃徘徊在他的周围,但他只是目不斜视地笔直前行。
当他停下脚步时,便已到了那处造型特异的大门之前。
沉睡中的怪物因为他的到来而苏醒,如巨蛇一般的身躯舒展,从大门上“滑动”下来,来到他的面前。
而后他如同戈尔坎曾经所做的那样,从怀里掏出混杂着黄金羊羊毛的令牌,双手举起,“奉献”给这位特殊的“守门人”。
在一阵细碎的咀嚼声过后,“守门人”享用过祭品。
随即那由它一部分肋骨构筑而成的大门在阿法纳西面前轰然洞开。
在温暖的烛光当中,阿法纳西拖曳着锁链,来到那個熟悉的畸变物收容室。
1124号。
看着房门上这个铭刻进他灵魂深处的数字,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大门。
“呦,来了啊,阿法纳西。”
在满房间杂乱的纸张当中,波克那略显轻浮的打招呼声在他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