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莫千屹一心扑在捉妖之事上,倒不觉得时间难熬,只是夜深人静时难免想起小师弟。
他是师父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听师父说他无意间路过,有妖物在挖人心,他出手解决,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被一物绊倒,他低头一看,发现了满脸血污的莫千屹。
师父一时心软把他捡回门派,本是想着把他身体养好点,就给他找一户好人家,让人领养。
后来不知怎么地改了主意,把他留下了,当做自己的弟子。
师父也没有成家没有孩子,不会照顾小孩,宗门里的人谁有空谁就去照看他,莫千屹就是这么长大的,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无父无母,是个弃婴了。
师父待他好,但也不面面俱到,有时下山捉妖一去大半年也是常有的事情,这期间发生什么事他也不太清楚。
久而久之,莫千屹养成了个冷清寡言的性子,他打小就跟其他小童不一样,不会去跟他们一起玩耍,只知道一遍遍练武功,画符纸。
没有人要求他一定要这么勤奋刻苦,师父也没有给他压力,但他就是沉浸于其中,这能让他安心。
当时师父只有他一个弟子,他想让师傅不后悔把他带回来,他不想被当一个没有用处的人,他想做好一切。
这个想法在他心里扎根发芽,尽管后来有了二师妹三师弟小师妹,他也没有改变过他的想法。
几个师妹师弟跟他不同,他们被师父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七八岁了,有自己的思想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儿。
所以他也只是做着大师兄该做的事情,他会教导他们,辅导他们,却也没有多亲近。
他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师父年岁渐高,他以为小师妹苏叶是师父的最后一个弟子了,不曾想师父善心发作,又带回来了一个,还是个小婴儿。
那日莫千屹在竹林中休憩,睁开眼看见那个婴孩时其实有一瞬间恍惚,他好像隔着一段厚重的时光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由,在师父提出孩子交由他照顾的时候,一向独来独往的他没有拒绝。
在婴孩紧紧抓着他的头发时,他想,自己这个决定或许是对的。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他掂了掂此次出来赚到的银钱,想着不知道小师弟还有没有想他。
*
门派内。
“小师弟,你怎么又跑来大门这里?师姐教你的你都学完了?”苏叶在院中没看到小师弟的身影,略一思索就到这里来找他,果不其然,看见了他的背影。
她走过去,掸了掸阶梯上的尘土,坐到他身边,歪头去看他:“又在想大师兄了?”
阿木板着脸认真点了点头,“我想师兄了,我练完功法就来这里等他,这样他一回来就能立刻看见他了。”
苏叶见他这样子,有些牙酸,也有些羡慕,故意逗趣道:“男子汉大丈夫,你这样黏黏糊糊的可不成。”
阿木盯着通往山下的路发呆,听到小师姐这么说,扭头道:“那我不要当大丈夫就好了。”
苏叶直接被他逗笑了,想要上手捏捏他的脸,结果小师弟皱着脸,她讪讪地把手放下来。
嘀咕了一句:“不愧是大师兄带的,跟大师兄一个样子。”
又用正常的音量:“哈哈哈哈没想到小师弟你还有这么乐呵的一面。”
阿木不明白小师姐在笑什么,他也不想去探究,他只想着师兄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了,今天是第二十天了,他天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每天学完要学的内容之后,就跑到大门这里坐着,看蓝天看飞鸟看落叶。
他想师兄。
“小师弟,跟我说说话呗!”苏叶见他又没声了,按捺不住还是戳了戳他鼓鼓的脸。
阿木这次连头都不回,一本正经道:“师姐,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坐着挺好的。”
“嘿!你个臭小子,你不想想这几天是谁带着你?这么过河拆桥。我是个大好人,不跟你计较。”苏叶气愤道。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没生气。
小师弟其实挺好带的,这十多日她不过是多去看看他罢了,还把师兄留下来的那些符咒教给他。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要她操心的了。
有时候她自己潜心钻研画符,忘记了时间,一天没去看小师弟,也没有出现什么事情。
她私底下嘀咕,小师弟这么乖,怪不得大师兄喜欢他。
阿木转动眼珠看着天上的飞鸟,盯久了眼睛有些累,便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只是刚闭上眼睛就被小师姐用力晃起来了:“你看那是谁?”
阿木猛地睁开眼睛,远远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
他瞬间无比清醒,一骨碌跑下去,跑出一段距离了,才回头对小师姐说:“师姐你先回去吧!我去接师兄!”
苏叶挥挥手,“去吧去吧!”
莫千亿还没有走到大门,就看见了一道朝自己冲过来的身影。
清浅的笑意浮上嘴角,他站在原地不动,伸出手——
“师兄!师兄!师兄……”阿木扑到师兄怀里,“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只是单纯地表示自己的喜悦,殊不知莫千屹听到他这句话,心尖一颤。
他出去之前跟阿木说了自己半个月左右就会回来,他以为阿木是凑巧在等他。
可是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不是凑巧了,小师弟定是都跑到门口等他,就盼着他回来。
原来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地挂念着是这种感受。
他掂了掂小师弟,“瘦了……”
阿木抿着嘴,把头靠在师兄肩膀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师兄。”
“我在。”
“我想好我的大名要叫什么了。”
“叫什么?”
“……”
莫千屹脚步一顿,偏过头亲了亲小师弟的耳朵,低声道:“是个好名字。”
阿木有些害羞,不说话了,只紧紧抱住师兄的脖子。
回山上的路不长,也不短,一个人走有些累,两个人走刚刚好。
……
躺在客栈柔软床板上的莫千屹悄无声息睁开眼睛,眉间朱砂痣色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