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影所言非虚,陈氏的顾虑景止尘心中也很清楚。
自幼他便知晓,自己身为储君,身上的责任重大,不能轻易涉险,不能冲动冒进,不能……
那些条条框框,他总是能做得很好,很完美。
然而在这一刻,景止尘突然不想做那个完美的储君了。
因为他景止尘,除了是大衍的储君外,他还是徐星隐的夫君,拜过天地的夫君。
徐星隐危难之际,他应该亲自去寻找她,确保她的安危。
就像成婚时,他对着天地许下的承诺。
“太子妃安危未卜,本宫无法在此安心等待。太子妃常说,人命关天的事儿,哪有尊卑贵贱之分。本宫觉得她说得甚是在理,此番本宫心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
说着,景止尘已经将藤蔓在腰间捆了一圈,顺着悬崖的方向就滑了下去。
崖间风如刀割,带着刺骨的寒意,景止尘却半分不躲,只一心牵挂着悬崖下生死未卜的徐星隐。
崖壁湿滑,即便是绝世武功也难以施展。
景止尘只能依仗着手中的藤蔓,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崖底滑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崖底的时候,藤蔓突然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景止尘心中一惊,试图稳住身形,但失去支撑的身体却如同断线的风筝,疾速向崖底坠落……
若他今日死在这里,她会不会伤心?
这个想法刚冒出,景止尘突然感到腰间一紧,腰间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条藤蔓。
藤蔓孱弱,缠住景止尘没下坠多长一段路,便又再次断裂。
但这次距离地面已经很近了,景止尘屏息运气,双掌凌空击出,借着反震之力减缓了下坠的速度。
在落地前的最后一刻,景止尘终于稳住了身形,狼狈地滚落在地,虽然受了些轻伤,但性命无忧。
景止尘半俯着身子起身,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站在岩石上还拿着半截儿断裂藤蔓的徐星隐。
原来,方才是徐星隐瞧见了从悬崖上落下的他,并用藤蔓以做缓冲,这才救了景止尘一命。
这瞬间,万千种难以言喻情绪自心头涌起,景止尘顾不得浑身狼狈,步履踉跄地飞奔过去,一把将徐星隐拥入怀中。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徐皎皎,你为何总是如此叫人不省心?”
明明是责备的一句话,连景止尘自己都未曾察觉,里头的庆幸远远高于苛责。
徐星隐明显也是吓着了,被景止尘这般呵斥了句,委屈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是有人推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言语之中,已是含了几分泪意。
景止尘无奈地叹了口气,哪还有半分脾气,伸手揉了揉徐星隐的头。
“可是吓着了?是我不对,不该凶你的。我……也是着急。”
过于柔软的话语,听得徐星隐心头一暖,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她往景止尘怀里钻了钻,闷闷地应了声。
“知道就好。”
这样的答话,真是激得景止尘半分脾气也没了,只将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又问。
“可有受伤?”
徐星隐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说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
“方才我掉下来时正好被几根藤蔓缠住,倒是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景止尘庆幸罢,又问,“你可知推你的人是谁?”
徐星隐摇摇头,“我没瞧见,但心里有个猜测。”
“哦?”
想到正事儿,徐星隐连忙从景止尘怀里钻了出来,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一个名字。
景止尘挑了挑眉,“哦?竟是这般大胆子?”
徐星隐点头,又有些纳闷。
“其中原委我也想不通,可我总觉得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景止尘颔首,“我知道了。无妨,我答应你,定会替你报仇。”
徐星隐抿抿唇,适时提醒了句。
“比起报仇雪恨,我现在想知道,咱们待会儿怎么上去。”
景止尘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徐星隐手中的半截儿藤蔓。
徐星隐耸耸肩,“我好不容易才寻到的,方才为了救殿下,已经折断了。”
景止尘:“……”
两人相顾无言,四处搜寻了一番无果后,天色已是不早。
两人略微斟酌片刻,便决定近找了个山洞先行住下。
毕竟山崖下头可不是御花园这等能供夜游的地儿。
危机四伏的山林之间,还得警醒些为好。
得了空档,徐星隐这才同景止尘闲叙起来。
“殿下就未曾觉得有什么不对?”
“什么?”
“今日我们四处寻路,也算是初略绕着大半个崖底走了一遭,可全程都未曾瞧见过尸身骸骨?坠崖整整九个人,总不会连一个都瞧不着吧?”
景止尘一边拨弄着炭火,一边应声。
“若心里没鬼,自然不会扯些什么鬼神之论。与其费神去想这些,太子妃不如想想这些失踪的女子们,如今在何处。”
“殿下可有猜测?”
景止尘反问徐星隐,“这些失踪女子有何相似之处?”
徐星隐认真想了想,“都是犯了错被家中送来此地清修的,按理说,这辈子怕是无法离开此地了。”
“这,才是鬼神论背后真正的原因。”
徐星隐一点就通,“殿下的意思,之所以会流传这样的故事,是因为这些女子想要离寺?改头换面重新生活?”
“但她们自行离寺的可能性并不大,虽说谁都能借鬼神之论逃离,可前后逃离之人之间若无瓜葛或联系,不可能每一次都能完美复刻,那么这个局只怕早就被拆穿了。”
徐星隐听到这里,眉头都皱成了一座小山。
“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们失踪的时间之间并无规律,或长或短的都有。时间长的或许两人之间还能勾结一番,可那些入寺时间短的呢?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旁人的信任,还愿意将这般重要的信息告知她,并协助她逃离。何其艰难?”
景止尘又往火堆里丢了些木柴,神色淡漠。
“所以,不排除有除了福宁寺势力以外的第三人。”
徐星隐闻言眼眸一亮,“殿下觉得,若有第三人,会不会与钱铭口中那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