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逃离的路上我观察过了,这此路两边的山峰相接,一路蔓延至远方,走势保持不变。”
陈元氏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山峦,“黑衣人被悬崖拦住了去路,他们如果要继续追踪定会绕路选择两侧的山脉。虽说他们绕了远路,可他们有马驹助力,定会快上不少。这也就意味着,”
陈元氏话未说完,便是一阵眩晕差些摔倒,徐星隐赶忙上前两步扶住了她,关切道。
“大舅母,您……”
“我无妨。”
陈元氏摇摇头,看向徐星隐的一双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她说。
“阿逵的心愿,是让大家活着,我想替他实现。皎皎,你信我吗?”
“我信。”
徐星隐答得笃定,见陈元氏如此虚弱,也不欲让她再操劳,干脆接了陈元氏的话继续往下。
“山峦走势保持不变,这也就意味着这条路的尽头,也就是山峦的尽头。黑衣人骑马速度比我们快,等我们再出去时,他们大可守株待兔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陈元氏点点头,表示徐星隐理解得没错,长嘘了口气才得以缓过气来,建议道。
“与其如此,我们不如在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官道上死伤无数,相信很快就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太子妃仪仗不比旁的,他们不敢轻视,到时定会派人前来援救。”
人群中有人质疑,“那若无人发现,或者官府不敢管呢?我们岂不是只能等死?”
徐星隐自然知道,陈元氏眼下提出的法子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但旁人的质疑也绝非没有可能。
他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待个一两日尚且可以应付,若是再久不必旁人动手,他们自个儿也饿死在里面了。
思及于此,徐星隐抿唇思考了起来,片刻后才睁眼道:
“大家不必担心,我有办法。”
“什么?”
“烦请大舅母带着大家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有伤的先处理好伤口,没伤的也先好好休养一番。若是外面有黑衣人寻来,先躲为上,尽量不要起正面冲突。”
徐星隐冷静地同大家交代各项事宜,“此处应当已近凉县了,凉县与太子殿下如今所在的俞州十分近,出了山,我寻匹马赶去俞州请太子殿下调拨人马前来。”
“太子妃一个人不行。”
不曾想,倒是陈老夫人第一个拒绝了徐星隐,“你不会武功,脚程如何比得上那些黑衣人?”
“我去。”陆煦适时站了出来,“我会武功,我会一路保护太子妃。”
……
陈老夫人最终还是被徐星隐和陆煦说服了,点点头放了两人离开。
为了赶时间,陆煦一路轻功拎着徐星隐飞,愣是将时间省下了大半,终于在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顺利出谷。
两人刚刚踏出林子,就见一手持弯刀的黑衣人径直冲了上来,刀刀狠戾,打了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陆煦一路运功而来,还带着徐星隐这个累赘,精疲力尽已是不敌。
眼看陆煦被黑衣人打地节节败退,徐星隐急中生智,一把抓起地上的西沙扬出,合着谷间的迷雾展示挡住了黑衣人的视线。
两人见势便跑,黑衣人也很快挣脱迷雾,朝着两人紧追而来,刀刃径直朝着落后一步的徐星隐袭来。
陆煦虽眼下精力不济,但习武之人的耳力皆是上佳的,听到刀刃破风的声音便猜到了黑衣人的心思,一把将徐星隐往旁侧推了一把,那把刀……
就那么直挺挺地刺入了陆煦小腹。
生死之间,疼痛来得永远没有“活下去”的意念强烈。
陆煦强忍腹部传来的疼痛,伸手捻下徐星隐髻边的发簪,趁其不备径直刺入了黑衣人的眼睛。
黑衣人双手捂住受伤的疼得满地打滚,陆煦也顾不得再补上一刀,拽起地上的徐星隐就往前冲。
谷间雾浓,加之眼下天色尚未全明,只需冲出一小段距离,浓雾便掩盖了他们的踪迹。
待黑衣人强忍疼痛追上来时,已经落下了好一段距离。
再前行一段,两人停在了一条分叉道前,静止下来徐星隐才发现陆煦的血染红了他一小片儿衣服,连带着徐星隐被他抓住的腕间也已是一片血色。
“嘘。”
陆煦伸手抵住了徐星隐正欲开口的唇,神色严肃地敛眸听了会儿,再睁眼时深深地看了徐星隐一眼,缓声道。
“他们的前探部队到了,分开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徐星隐哪能不懂陆煦的意思呢?
眼下陆煦血流不止,黑衣人只需循着血迹便能寻着陆煦,这时陆煦提出了分道而行。
言外之意,便是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徐星隐。
不待徐星隐拒绝,身后便有隐约的马蹄声传来,在迷雾密闭的谷底显得越发明显。
顾不得道别,陆煦一把将徐星隐推向了右侧那条路,自己则拔腿向左侧跑。
看着陆煦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徐星隐也总算是狠下心来,含泪往前跑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只有找到景止尘搬来救兵,他们才有获救的可能!
软弱和犹豫,都只会阻拦她的步伐,别无它用。
徐星隐不知疲惫地跑在林间的小道上,不知跑了多久,就连双腿都快失去知觉时,她才终于跑到了一处还算热闹的小镇上。
询问得知,这处小镇正是凉县,距离景止尘所在的俞州驱马不过半日路程。
徐星隐以一只金簪换得了一匹小马,一路向着俞州飞奔,赶到目的地时已是华灯初上。
堪堪入夜的俞州正是热闹的时候,虽不比京城的繁华富贵,却另有一番烟火之气。
街边高悬的红灯笼,与密林谷间的血色厮杀恍然重叠,便显得这热闹的夜色越发苍凉。
“姑娘,小心。”
身体似乎已经抵达了崩溃的临界点,恍惚间,徐星隐差些栽倒在地,好在一位好心的大娘扶住了她。
待到近了些,大娘才看清徐星隐身上的血迹,当即大骇,烫手山芋似的松开了她。
“大娘且慢。”
徐星隐勉强撑着马驹站立,露出一抹还算乖巧的微笑,“大娘可知,俞州衙门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