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草台班子
作者:于瑞君   民间赌王最新章节     
    年复日久,马文妹越发想念陈三,她特别怀念陈三曾经登台表演的情景。
    聚光灯下,万众瞩目,陈三毫不紧张,一行一动,牵着观众的鼻子走。
    陈三如果在,大流杂技团是另一番光景。
    这段和铁小栓的婚姻,也越来越平淡,当初两人情投意合,更是门当户对,私下频频接触,许下了非你不嫁、非你不娶的诺言。
    马文妹践行了诺言,婚后,两人一同支撑大流杂技团,没有了父亲和陈三,马文妹越来越累。
    再也没有了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每天为生计奔波、生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马文妹是个很有气性、很有傲骨的人,她希望自己的男人挺拔、能成为她的靠山,可铁小栓并不是这种人,虽然这个姓氏很硬,但名字是小栓,一种贴地皮的味道,真的是戳不起来的主儿。
    铁小栓除了对马文妹百依百顺,真的没有任何长处了。
    每天表演吹唢呐,谢幕之后就去后台,给整个杂技团做吃的,或者给马文妹洗衣服。
    这也不能怪他,他只是个游走乡间的手艺人,没那么大抱负。
    充其量在天桥亮亮把式,周围几十个人观看,这对于他来讲就是大场面了,他不是独当一面、力压群雄的人。
    马文妹对这段婚姻有点后悔了,她从小接触最多的两个男人就是大流马和陈三,这两人都是豪情万丈、志存高远的人。
    现在,自己的丈夫成了杂技团的伙夫,杂技团大大小小都称呼马文妹“当家的”“掌柜的”,而称呼铁小栓为“姐夫”或“铁少爷”。
    马文妹主外,铁小栓主内,女人当家,男人成了小脚女人,众人明里不说,暗里取笑。
    这一切马文妹都知道。
    可又能怎么办呢?自己当初选的,自己承担后果。
    如果不是看铁小山憨厚老实,马文妹早就把他踹了!
    她野路子出来的人,才不管什么三从四德呢,可每日见铁小山可怜巴巴地给她打洗脚水,她一时心酸,也就恨恨作罢。
    一个家庭,当女人成了主导,那就不稳固了。
    杂技团很多男人开始故意接近马文妹,都想关怀一下“当家的”,杂技团核心骨干有四人,除了马文妹,就是“铁砂掌”魏三、“仙人手”陈鹏、“火麒麟”谷中云。
    这都是和马文妹一辈的,当年陈三的师兄。
    “两朝元老”,马文妹的死党。
    四人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商讨杂技团的事务前途,却把铁小栓排除在外。
    铁小栓也看出来了,但无奈自己智商不够,心想:反正这三个人都是为自己媳妇服务,终归都是大流的生意,马家的产业,有她去吧。
    铁小栓越这样,马文妹越生气:“你还有没有一点男人样?你就不生气吗?”
    铁小山擦了擦唢呐,道:“我相信你。”
    马文妹都气笑了:“你还真是大度!”
    有时马文妹特别累、特别苦闷、压力特别大,铁小栓只会说一句话:“文妹,实在不行,咱就回乡下呗,乡下挺好的。”
    马文妹就不愿听这种泄气的话,一脚把洗脚盆踹翻:“愿回你自己回!”
    铁小栓悻悻退下了。
    马文妹特别希望自己丈夫是她的主心骨,能为她分担忧愁、出谋划策,可小栓先生偏偏不是。
    内物不及,心向外取。
    某夜,马文妹和“火麒麟”谷中云商议杂技团外地演出的事儿,两人小酌,很快微醺,几分醉意之下,马文妹想起了老爹大流马、想起了陈三、想起了这两人走后自己的不容易,禁不住潸然泪下。
    谷中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杂技团所有的事,他都知道,他替师妹难受。
    同时,他也想起了大流马在世时,杂技团的风光无限。
    两人感慨万千,抱头痛哭,最终情不自禁,越了雷池。
    酒醒后,两人懊悔不已,默不作声。
    后来,两人心照不宣,每每幽会,欲罢不能。
    互诉衷肠,支撑前行。
    杂技团的人都看出来了,但没人点破,既然班主如此,下面的人就更乱了。
    大流马一生苦心经营的杂技团,终于变成了脏乱差的草台班子。
    马文妹为什么这么做?
    其一,她是真的压力大,丈夫不争气,她无处排解。
    其二,她想用这种手段,笼络住杂技团三大骨干,三大骨干以“火麒麟”谷中云为主,只要稳住谷中云,“铁砂掌”魏三、“仙人手”陈鹏就不会脱离杂技团,否则,大流杂技团就散了。三人早就有离开杂技团的迹象,任何一个人走出去,都能自己戳摊子单干,和大流杂技团一较高下。
    而铁小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办法。
    草台班子乱,就是这种感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连襟,都是亲戚。
    可怜大流马一生高风亮节、威震四海,没想到一手创立的杂技团,最后竟是这般模样。
    现在,鬼使神差,陈三爷一枪干死了庞华山,也算是无形中为师父大流马报了仇。
    马文妹为此肝肠寸断,也是一种逃不开的果报。
    老天穿针引线,核算人间悲欢。
    庞华山谨小慎微、精打细算一辈子,却没算到会在蕉爷府上被陈三一枪击毙。
    来天津前,他写了一封信,派人潜入马文妹居住的客店,偷偷塞在了马文妹枕头下。
    全文如下:
    我儿文妹:
    见字如晤!三十五年别离,无声哭诉。
    昔我与汝母情投意合,真情难忍,莫说铸错,寻常离合,盲龟穿木,幸得儿身,今日忆及,再选仍择!
    巧的是花花世界,爱的是秀慧月娥,一生实无憾,何言浪子蹉跎?
    许是前世悲欢,亦或今生纠葛,汝母无错,乃父泪流成河!
    错也罢,对也罢,汝是正果,惟愿吾儿顺遂,安享人间烟火。
    今吾赴津,凶多吉少,八面埋伏,杀机四伏,或喜或悲,或生或死,五十知天命,六十一甲子,天道轮回,无惧无惑。
    唯念吾儿,唯念吾儿!
    家中结余,悉存汇丰银行,儿自取,银票信笺一并奉上。
    自此再无“棺材瓤子”,父女情深,天人共鉴。
    父去也,若旋归,乃平安,若不归,儿勿念。
    须知江湖凶险,低调做人,切勿误入歧途,终生遗憾!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提笔忘字,老泪四溅。
    完了。
    父:霍四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