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别墅。
程裕沉着脸看着手中的报纸,头条版面正报道着前阵子被热议得人尽皆知的,本市某知名企业家之子性侵案。
今天审判结果已经出来,一审判决十三年。
虽然报道中只对被告简称为季某,可消息早已走漏,外面早已知道就是季星集团季澜董事长的儿子。
他抬眸看了眼坐在餐桌对面的舒桑月,视线忍不住落到她脸颊上。
那道疤痕虽然已经经过手术处理,但仔细看仍能看得出来。
他没想到从医院醒来之后,会发生这么多事。
季澜的妻子怒气冲冲来到家里,怒斥是舒桑月的怂恿才让季君衡动了歪念头,才会导致他做的那些事被人发现,落了个牢狱之灾。
季澜什么话都没说,沉着脸把妻子劝走,但程裕知道,季程两家从此之后是分道扬镳了。
果然没多久,季澜就在大宗市场转让了手上持有的所有程氏实业的股份,收购方是一家叫百恒的公司。
程裕无可奈何,他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资金吞下季澜手上所有的股份,只能被迫同意他把股份转让出去。
舒桑月留意到了丈夫的注视,抬眸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程裕微怔了下,内心五味杂陈。
想起那个本可以出生的孩子,他虽然很痛心,但是醒来之后看到舒桑月脸上的伤,还有这些时日她狼狈又故作要强的样子,他突然又想起了当年的旧日情分。
或许也跟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有关,程裕已经不复年轻时候的冷漠和杀伐果断,竟不知不觉变得心软了。
自从上次在医院抢救一番醒来之后,程裕的身体垮得更厉害了,整个人也瘦了不少,出院后几乎把公司的所有事都全权交给了程斯洺,自己几乎过上了退休的生活。
连遗嘱的事他也暂时搁置,表示也再考虑考虑。
出院后他虽然把公司管理大权基本交给了程斯洺,但是舒桑月的副董事长职务也仍稳稳当当地保留着,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可是没人领他的情。
程斯洺虽然当面没说什么,但是却直接搬离了别墅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舒桑月也不满意,之前草拟遗嘱的事仍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加上最近自己遭受到的变故,她也跟变了个人似的。程裕以为她至少会感激自己对她既往不咎,但她只是表现得很平静,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忿忿不平。
这么多年夫妻之间第一次进入了一个诡异的相处状态。
程裕叹了口气,“桑月,把公司交给斯洺,你以后也安分守己一些吧,我们俩一起退休,过些轻松日子不是挺好的吗?”
安分守己?
舒桑月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所谓安分守己就是要她在家当个黄脸婆,伺候他一个老头子?
这可不是她当年嫁给他的目的,只要她一日不倒下,她就不会死心。
舒桑月放下碗筷,掩去眼里的不甘,脸色平静地说:“老公,你当年说过,看上我不仅是因为我年轻貌美,更因为我有能力有野心。怎么,如今你想把我的羽翼都折断吗?”
“我不是……”
“我还年轻,我不会在家里当一个看人脸色的闲散富太太的,你如果想把我逼死,就狠心把我踢出公司吧。”舒桑月一脸漠然地看着他。
半晌,程裕眼里还是浮现了一丝艰涩和不忍。
舒桑月在心里嗤笑一声,离开了餐桌。
回到房间,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已经做过两次修复手术,但是医生说伤口太深,没办法完全消除疤痕,现在她只能靠化妆掩盖,但是仔细瞧,还是能瞧见。
舒桑月伸出手慢慢地抚过那道疤,眼里的冷意越来越强烈。
她突然一把拿起桌上的东西往梳妆镜砸去,梳妆镜应声出现裂痕,将镜中的她的脸也碎成了好几块。
她的眼神恶狠狠,指甲几乎掐进手心。
——
接下来的两周,程斯念经常请假往医院跑。
林秋兰的情况越来越糟,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她身体里的肿瘤内部的癌细胞对化疗药物产生耐药性,降低了药物有效性,不得不更换化疗药物,但是效果并不明显,加上林秋兰每次化疗后引发的并发症越来越严重,晚期还患上了心脏衰竭和心血管疾病,她的身体已经无法再继续承受更重的身体负荷,治疗效果会越来越差。
医生说得很委婉,但是程斯念和杨远都听明白了。
林秋兰剩下的生命时光已经没有太多。
两人伤心地在医院偷偷哭了一场,在林秋兰面前却强颜欢笑。
转眼就临近平安夜,江易见程斯念精神不佳,知道她最近因为林秋兰的病情愁眉不展,心疼她为了担忧林秋兰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憔悴,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件事上为她做些什么。
在生老病死面前,再有钱也无济于事。
“要不不去家里吃饭了,我在这边陪你,就我们两个人过平安夜就行,家里那么多人,我还嫌他们妨碍我们呢!”
“那怎么行?”程斯念知道江易在担心自己,便强打起精神,“都说好今晚去吃饭了,而且我也想去。”
“你确定吗?真的不用勉强。”
程斯念点头,看着他认真地说:“之前我的确有些紧张,也有些担心,但是我现在是真的想去见见他们。”
一想到去陆宅吃饭或许可以让她转换下心情,江易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