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的第一反应是，程氏夫妇找上门来训斥或者胁迫程斯念了。
    他急忙冲过去，等不及按门铃，直接按了密码打开门。
    结果见到屋内的人时，傻眼了。
    程斯念正在慢条斯理地整理挂在落地衣架上的白色长裙晚礼服。
    周立尘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喝着啤酒，嘴角含笑地看着站在客厅处破口大骂的岳瑶。
    他在门外听到的谩骂声就是岳瑶发出的。
    看到江易出现在门口，岳瑶的声音戛然而止，狐疑地一直盯着江易。
    昨晚就是江易一直把程斯念带在身边，几乎寸步不离，怎么一大早又出现在这里？
    江易看了眼周立尘，周立尘抿着嘴，悄悄摇头，示意他不敢说话。
    昨晚他一直在阻止岳瑶冲过去找程斯念，最后她亲眼看着江易把程斯念带出了宴会厅，气得昨晚回去把周立尘骂了一顿。
    “江总，你怎么在这？”岳瑶问。
    程斯念结结巴巴地花了十来分钟解释了前因后果。
    岳瑶震惊他们俩居然住对门，不过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了。
    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诅咒着程家这件事上面。
    江易也在沙发上坐下，只是眼睛盯的却是程斯念，见她脸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岳瑶宣泄完，突然有些伤心。
    “念念，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事呢？要不是昨晚碰巧看见，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昨晚她目睹程斯念被江易带走之后，又跟周立尘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打听了一番，甚至还刻意跟程氏夫妇说了话，很快就从他们嘴里套出了话。
    程斯念竟然是程氏实业，程家的女儿。
    这个发现让她又震惊又难过。
    震惊的是，程斯念如果出生在这样富裕的家庭里，为什么大学的时候还要勤工俭学，把自己折腾得那么辛苦。
    认识这么久以来程斯念几乎从来不主动聊起自己的家庭，让岳瑶一度怀疑她的家庭遭到了什么变故。
    难过的是，自己竟然对好友的情况一无所知，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不被程斯念重视。
    憋了一个晚上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拖着周立尘一起来到程斯念的公寓。
    程斯念为自己隐瞒好友感到抱歉，于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
    “瑶瑶，对不起。”
    她叹了口气，“这么久从来没跟你提家里的事，不是不跟你交心，是我自己不愿意提。之前我以为自己会永远待在南市，我已经觉得我彻底逃离他们了。老实说，要不是因为林姨的病，我真的没打算回来京市。”
    “其实大学四年能有你这个好朋友，我真的很感激，那几年我确实过得有点累，性格也很孤僻。是你不嫌弃我，愿意拿我当好朋友，才让我愿意打开自己的心。虽然你总是把我当年救你的事挂在嘴上，其实全是因为你对我的用心，我们才能维持这么多年的友情。”
    程斯念站在白色长裙前，转过身来看着岳瑶。
    “瑶瑶，谢谢你。你是我这辈子交到的第一个，也是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大学那几年虽然因为钱苦恼过，但是我又觉得很自由，再加上有你，我真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你能原谅我吗？”
    岳瑶早就红了眼，冲过去一把抱住她。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你跟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吗？不说了，我都理解。”
    她又盯了一眼那条白色长裙，“这是昨晚你穿的衣服吧，也是你那个养母给你准备的？”
    程斯念点头。
    岳瑶气得想一把将裙子撕了。
    不怀好意！把女儿打扮得那么漂亮就是为了卖掉。
    程斯念一把拦住，紧张地说：“别搞坏了，这裙子很贵的，我等会要把它寄回别墅去的，还有昨晚戴的首饰也要还回去，看起来都不便宜，搞坏了我赔不起的。”
    岳瑶不能理解，觉得程斯念太过死心眼。
    “念念，程家一开始收养你就别有用心，这么多年来也从没有善待你，你直接不理他们，不跟他们相认又怎么了？干嘛非得这么实诚，还想着什么要还钱之类的事。”
    程斯念心里一沉，这种想法她不是没有过。
    “但是确实是程家把我从孤儿院带了出来，我才能有今天。”
    “放屁！”岳瑶气得说了粗口，“你能有今天是你自己争气，辛辛苦苦奋斗出来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花钱给小孩吃饱穿暖就够了吗？别人养只宠物都比他们养小孩用心。”
    这话一说出来，连周立尘都忍不住赞同。
    “瑶瑶说得有道理。斯念，你根本没必要道德绑架自己。撇开小时候不说，现在你已经是一个独立自主的成年人了，他们还一心只为了自己的利益想着要拿捏你。你越不反抗，他们越是得寸进尺。”
    程斯念苦笑了一下，“我懂你们的意思，但是你们没在孤儿院生活过，你不知道待在孤儿院是什么滋味。”
    虽然那时候年纪小，但是有些事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孤儿院的资金有限，孩子又那么多，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有的事，尤其是那些身体瘦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孩子，永远都是被欺压的对象。
    在那种环境下，每个孩子最大的期盼就是能被带走，在他们眼里，世界上不会有比孤儿院更差的地方了。
    她又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总之呢，我还是觉得我能被他们带出孤儿院是好事。无论如何，他们确实养了我，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不能否认。”
    岳瑶皱着眉，还想说什么。
    程斯念立刻说，“但是你们放心，我自己有分寸，绝对不会毫无底线地让步。”
    她说着，不自觉地又去看了一眼江易。
    江易眸光微动，微微点头，表示他懂。
    两人之间的默契，似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岳瑶豪情万丈地说：“念念，我有钱，你以后别这么辛苦了，这房子你要是住着合适，我就送给你。”
    又来了！
    程斯念无奈地摇头，“岳大小姐，我知道你很有钱，但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大学的时候，岳瑶看她拼了命地做兼职，就经常把“我有钱，给你花”六个字挂在嘴上。
    程斯念又看了一眼江易，“江总，你今天……不忙？”
    经过了昨晚，她现在对着他，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江易起身，“我的确是要出去办点事。”
    说完，打了招呼便离去。
    他前脚刚走，程斯念立刻遭到了岳瑶的审问。
    昨晚江易众目睽睽之下护着她，两人又住对门，而且还能知道她的大门密码，直接大剌剌地推门而进。
    说这关系仅仅是上下级，未免太没有说服力了。
    程斯念却淡定自若地全否认了。
    只是嘴上否认，心里却有一丝丝发虚。
    江易驱车来到了陆宅。
    看来有些事要提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