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木的身体一直不算太好。
扶桑以为,是因为桃花案,政务太繁忙,他累了才会病成这样。
可今日她才发现,不是的。
建木不是累得病重了。
建木是要死了。
而且,是从她回来那日后,身体开始越来越弱。
“是那人来了对吗?是她来了对吗?”扶桑扶着建木的手在抖,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她是天云宗的弟子?”
与她一起进宫的,只有天云宗的弟子,纯净之体,只能是其中之一。
扶桑与建木是嫡亲的兄妹,虽然她年纪尚小,还不曾继承华胥国的本源之力,但她也能感受到,本源之力在被削弱。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邪神之力。
她不知道邪神之力是什么,也不知道纯净之体是什么,她只知道,本源之力原本尚且能与邪神之力抗衡,但纯净之体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平衡,削弱了本源之力。
一旦削弱,建木就会死。
扶桑不要建木死,所以,她说出了这辈子说出的最恶毒的话:
“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为什么不杀了她!
杀了她,他就能活。
这一点,建木自己也很清楚,不是吗?
“皇兄,杀了她,求你!”扶桑拼了命地压制哭腔,死咬着牙,一把一把地抹着眼泪,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稳重,“皇兄,我不要你死!”
她哽咽不止,心脏和胃在抽痛,她疼得直不起腰,只能蹲在一旁:
“皇兄,求你……”
谁死都可以。
她死都可以。
但不能是建木死。
“你把本源之力给我!”扶桑死死抓住建木的衣裳,泣不成声,“把本源之力给我,我去死!求你,活下去……”
“咳——”建木吐出大口血,稍微恢复了些许力气,支撑着坐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匍匐在他腿上泣不成声的扶桑,无奈地叹了口气,“小五,不要哭。”
他伸手轻轻顺着她的长发,安抚着:“朕没事。”
他本不想让扶桑知道的,至少,在封后之前,不想被她知道。
扶桑哭了很久,直到嗓子哑了,才抬起头,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建木:
“你见过她了,对吗?”
“小五,这与她无关。”建木用手背抹掉她脸上的泪,“你知道的,便是她不来,朕也活不了多久。所以不是她的错,错的是邪神,是祂的贪欲,导致了这一切。”
扶桑不知道什么邪神,她只知道,死的人,不该是建木的。
不对!
“为什么是现在?”扶桑的脑子,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灵光过,她心底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为什么你要在现在封后?”
建木顿了一下:“小五,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扶桑瞬间就明白,她猜对的。
“所以,封后,难道封的是她?”
为什么非得封后?
邪神之力。
本源之力。
纯净之体。
…
难道……
“你想救她?”
建木是活不了多久的,但若是杀了纯净之体,他还能多活几年,但他没杀,相反,她想救她。
“凭什么!凭什么让她活,而你去死?”
“小五!”建木脸冷了下来,“你冷静一些,朕没想救她,是她本就不该死。”
扶桑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眼底满是坚定和愤怒:
“我不许!皇兄,你不杀她,我来!我杀!”
说罢,扶桑跑了出去。
她得找出那人是谁,然后,杀了她!
无论是谁,她都要杀了她!
只要能让皇兄能活下去,便是让她做尽这世上最恶毒的事情,甚至让她去死,她都无所谓。
她只要建木活!
扶桑一走,建木气得又吐出了大口血,他指尖动了动。
黑衣人现身:“陛下。”
“跟上小五,阻止她。”
“是。”
*
扶桑先去了内务府,想查看新皇后的名字,但查不到。
任何地方,都没有记录。
建木在刻意隐瞒,他在保护她。
扶桑抹掉眼泪,蹲在地上,捂着头,濒临崩溃。
“在哪儿?”
“会在哪儿?”
她知道的!
她一定知道的!
一定有个地方,能知道新皇后的名字。
突然,扶桑眸光微颤,猛地朝御书房跑去。
她知道有人跟着她,所以她故作找书的模样,实则视线不经意地掠过了墙上的画像。
画像上的石头,刻上了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她最不想看到的名字。
“怎么可能……”
——“封后?我太久没回宫了,你们觉得会是谁?”
——“是我。”
原来,路小堇当时说的是真的,皇后真的是她。
可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路小堇?
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好,可为什么是路小堇?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啊——”
*
彼时,路小堇去了偏殿。
一进偏殿,便见建木倚在榻边,双眸紧闭,似乎是睡了过去。
他的唇很红。
走近了才发现,不是唇红,是血。
建木也不是睡过去了,是昏死过去了,他身上黑气缠绕,俨然已经快要将他吞没殆尽。
“陛下?”
路小堇握住建木的手,一点一点吸收着他体内的黑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分明她一直都在尽可能地吸收神迹的气息,可这几日,建木的身体,却日渐愈发虚弱了下去。
身上竟是已经显出了些许死气。
之前他就快死了,但那时他至少还能再活几个月,而现在,不会超过五日。
“陛下。”
建木转醒,有些疲惫地坐了起来,可刚坐起来,就撑不住地又倒了下去。
路小堇急忙扶住他。
由于力气过大,建木直接倒在了她身上,由于路小堇本是半蹲在地上的,建木往前一倒,便像是俯身,将她整个圈在了怀里一样。
“你来了。”
“嗯。”
好在她是来了。
再晚点,他可能就死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