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堇这话,说得莫名。
刚才张师兄的处理,大家也都看到了,算得上是秉公处理。
这不是暂卸了张沁的职位,还关了她禁闭吗?
从头到尾,张师兄可没对路小堇表现出一点恶意。
怎么就想让她死了?
简直前言不搭后语。
张师兄对上路小堇淡漠的眼神,愣了愣,随即温和一笑:
“师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最好是真听不明白。”
摊牌了。
不装了。
张师兄也不是好东西。
他也滚!
张师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面上却半点不显露:
“好了,太晚了,师妹大约是累糊涂了,先回去歇着吧。”
他绕开路小堇,就打算离开。
却再次被路小堇拦住。
“你刚才,一字一句,全是我怎么告的状,我怎么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至于我为什么告状,以及张沁究竟做过些什么,可谓是只字不提。”
“你是想暗示,她做的那些事情根本无伤大雅,只是被我闹出来,才叫她不好过的。”
路小堇抬眸:“师兄,你真的有想过,要秉公办理吗?”
张师兄皱眉:“一切尚无定论,还未调查清楚,难道就盖棺定论,定下她的罪吗?你究竟在不满些什么?”
不满你啊老登!
“师兄是想说,这大半夜的,我不睡觉,就只是为了陷害张沁?”
张师兄皱眉,刚要反驳,奈何路小堇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师兄各种暗示张沁师姐,暗示她没错,又将我如何告状,一条条地列在她眼前,为了什么?”
路小堇指尖点在柜台上:“难道不是为了,让她气急败坏,偷偷除掉我?”
张师兄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毕竟闹事的就我一个,暂时又还没查出张沁师姐的罪证,只要我死了,没人继续闹,也就不会有人继续查了,她也就没事了,不是吗?”
“不仅她没事了,就连着师兄你,也没了失察的罪过,”
“哦,不对,她是有事的。”路小堇笑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毕竟,师兄你,定会秉公处理,抓出杀害我的凶手,这失察之责任,也就功过相抵了。”
“哦不,是功大于过,你说对吧,师兄?”
张师兄手微微收紧。
旁边四个师兄师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朱师姐想了想,还是站了出来:“师妹,张师兄不是那样的人,你以这样的心思揣度他,是为不公。”
朱师姐炼气六阶,为人温和大方,对路小堇并没有什么恶意。
但听路小堇如此恶意揣度张师兄,她是有点生气的。
“他是不是这样的人,他自己心里清楚。”路小堇并不反驳,只是看着张师兄,不紧不慢继续说道,“张师兄,你最好祈祷张沁师姐不会对我动手。”
“否则,不管我是死是活,这屎盆子就永远扣在你头上,摘不下来了。”
张师兄面色铁青。
李师兄皱了皱眉:“师妹,你别说得太过分了,张沁被关禁闭,怎么可能出来害你?”
“能不能,还不是看张师兄怎么做?”路小堇淡淡说道,“毕竟,他若真想要我的命,那张沁师姐不论如何,都是能从禁闭里走出来的,你说是吧师兄?”
张师兄手微微收紧,却不动声色:“师妹说笑了。”
因着路小堇油盐不进,不只是其余三个院门弟子都有些恼火,连着周围的弟子们也对路小堇颇有不满。
初修旁边的弟子撇撇嘴:“师兄,她好蠢,张师兄在外门,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怎么可能会害她?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胡乱揣度也就算了,她还公然把这话说了出来,直接把院门弟子都得罪了,以后她怕是没啥好日子过了。”
初修却摇了摇头:“不是胡乱揣度。”
“啊?”
初修视线落在张师兄的身上:“他是真的想杀路小堇。”
弟子:“?”
初修可以看见人身上的气。
快乐的,愤怒的,甚至是杀气。
杀气与其他的气不一样。
杀气是很浓很浓的,让人无法忽视。
而刚才张师兄身上,就有很重的杀气。
只是他一直温和地笑着,看似云淡风轻,没暴露出一点小心思。
就在他以为,张师兄的暗示和暗杀应该会很成功的时候,没想到被路小堇看出来了。
在路小堇站出来堵张师兄的那一刻,初修是很惊讶的。
她比他想象中,要更有眼力见一些。
路小堇:也不是有眼力见,死一次就行了。
弟子愣了愣:“她刚才的推测,该不会都是真的吧?”
初修点头:“嗯。”
弟子:“那她反应还挺快,这下子,至少是把自己命给保住了。”
初修看向扶桑:“她想保住的,不只是自己的命。”
那小姑娘更忌惮的,似乎是张师兄对扶桑下手。
那她自己呢?
不怕死吗?
此刻,所有人都有些愤怒地看着路小堇。
路小堇鸟都不鸟他们的。
她来外门体修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嘎怪物!
是为了自由地活着!
她向往的是‘鬼煞老太’的人生,而不是唯唯诺诺为了一点小事就窝囊活着的‘苟命老太’。
所以,都滚!
张师兄内心的阴暗都被剖析完了,面上有些挂不住,也不想多留了,保持微笑看向众人:
“好了,都回去休息吧。”
面上依旧是那个温和的张师兄。
说着就要离开。
在路过路小堇身边的时候,路小堇淡淡开口:
“张师兄以前,被人欺辱过吗?”
张师兄一愣。
“有过求告无门,悲痛欲绝,乃至绝望的时候吗?”
张师兄眼神微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路小堇抬眸,“可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也是一路艰难走过来的,曾经也是希望公道现世,可等自己坐到能主持公道的这个位置,却偏偏,抛弃了公道呢?”
匆匆赶来的江有汜,看到这一幕,愣在了原地。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小姑娘,毫不退缩地将他护在身后:
“为什么明明也是一路被欺压过来,也是满怀希望得到一个公道的,可待到手握权势时,却偏偏,抛弃了公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