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回自己房间整理玩具。好多天没念绘本了。”宁桃歉意地走来,拉住女儿。
“不嘛,周叔叔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哩!”小洛洛笑着拍周逾的手背。提醒他快快给答案。
儿童看到的世界,总比成人眼中的要明亮,简单。童言无忌,成人却要谨言慎行。尤其得掂量清楚哪些该说,哪些打死也不能说。
“《小猪佩奇》看不看?”宁桃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机。
“看啊,”小洛洛踩着弹簧似地一下子蹦到沙发上,“叔叔陪我看一集好不好?”
“乖,听妈妈的话。我下次再和你看。”违心一笑,如利剑穿膛。牵动得整个呼吸都生疼。周逾浑身难受。趁着宁桃哄着女儿看动画片,赶紧开门逃跑。
离开了师姐和孩子,窒息感铺天盖地。他抱着胳膊,蜷缩在车里,汗水涔涔。
脑海中翻涌着的场景,每一幕都捶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眼前瞬间浮现出车祸现场的情景。一位年长的交警去查探伤员的情况。高大的身材挡住了车头,也不知道许雅雯的伤势如何。
然而过了片刻,那人就掏出手机拨打了119,大声请附近消防站援助。
另一位年轻的交警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好像是发现了头号通缉犯,神色愈发严肃起来。
“喂,你该不会和开车的小姐吵架了吧?”
他像没听见似的,和石像一样站着不动。交警不满地扭头看向旁边抹眼泪的年轻面孔。看上去像是男的。可这五官也太柔了。尤其配上一米八的身高,怪别扭的。
“他不配合,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撞车的?”
“抱歉,我当时要躲开一辆跟踪的车,真的没留意。”周莹一脸诚恳。无奈地摘下棒球帽,散乱的发髻垂落到肩头。
不折不扣的妙龄女子,穿一身男生衣服。惊得问话的交警瞪圆了眼睛:“你打扮成这样,也是为了安全?”
她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周逾跟前,握住他的手。指尖到掌心,都冰凉。吓得赶紧放衣袋里暖着。
“哥,雅雯姐一定能挺住,消防员马上就到了。”
“小莹,请告诉我实话,是不是你喊她来的?”大祸已酿成。沉痛也罢,懊悔也罢。他只恨自己成了天煞孤星,谁靠近谁倒霉。
“我、我只是约了雅雯姐下午逛街,没说要她一起接人......”周莹有口难辩。怕哥哥不信,急得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监控拍得到,别为难小姑娘了。”年轻的交警劝道,“我们队长经验丰富,看他比较淡定的样子,司机的状况应该还算好的。”
年长的交警从车门边扭过头,一脸喜忧参半:
“司机受了撞击力,晕过去了。体表伤势不重,卡着双腿了。就怕二次伤害,不然我们能直接把人给救出来。”
消防队赶到,带来了扩张钳等专业工具。方向盘位置被扩开,十五分钟后,许雅雯被安全地转移到医护人员的担架上。
“出血多吗?是不是骨折了?”周逾飞快追到担架前。只见她紧闭着眼睛,脸颊有几处擦伤。长长的加绒丝袜被医生取掉。从脚踝到膝盖都有淤青。
“是否有骨折或内脏出血,肉眼看不准。得拍ct。”急救车上的医生也不能确定。娴熟地给许雅雯戴上氧气罩。
“小莹,稳住。挑最好的医院,找知名专家团队!我先送桃桃姐和洛洛回家。稍后会赶来。”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打开钱包,把全部的银行卡塞到了周莹手里。
跌跌撞撞回到车上,下午就磨去了一半。仿佛时间过得极快。他休整片刻,看到妹妹发来的定位截图。振作精神,驾车出发。
一路上,耳边不停响起来电铃声。
系里临时安排明日去外校讲座,问他是否可去。
“去不了。我恐怕得继续休假。”周逾心情沉重,回得干脆利落。
刚挂断,又响。这次是系主任打的。接还是不接?
“许主任,我在开车,稍后回拨。”颤抖着手掐断。键入一行消息,每个字落得比地雷还要小心谨慎。稍不留神就会爆炸起火。
迟早是要通知许雅雯父母的。再晚,也就是延后半个小时。到了医院,就如实相告吧。
开到半路,柳小妙来电。彻底把他难住了:“老婆大人,我终究是要让你失望,甚至绝望了......”
两行滚烫的泪水簌簌落下。模糊了视线。若不是赶上前方亮红灯,长队在等,极有可能被旁边的其他车辆撞上。
周逾慌忙擦了眼泪,专注开车。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医院地下停车场。
柳小妙的号码,静静地躺在未接来电。屏幕上的每个数字都刺疼他的眼睛,似乎在质问为什么不敢接。
他很盼望她再打一次,哪怕铃声只响一下,也会给他一个有力的支持。
然而,从停车场到急救中心,全程手机安静得可怕。周逾的心空落落,恍恍惚惚地走到分诊台。只见过道里,周莹红着眼睛,边走边哭:
“哥,不好了!雅雯姐的右腿骨折!头部有淤血,休养一段时间还得做微创手术!”
“知道了。”他的嗓子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来医院的路上高度紧张,声带水肿,要罢工了。
好像没有很多诚意?妹妹投来担忧的目光,怕哥哥会撒腿逃避。周逾忽地掏出随身带的记号笔,在掌心写下一行红字:“我会负责到底!”
“咔嚓!”周莹掏出手机,拍下了他手上的每个字。清晰无比,字字醒目。等许雅雯睁开眼睛,看到久等到的承诺,会好得更快吧?
至少,在她眼里,是迈出了阶段性一大步。做嫂子的梦想,或许能成真了。当前,就盼望手术顺利,渡过难关。
“唉,怎么又不接电话?”迎着刺骨的寒风,柳小妙无奈地把手机放回了背包。
双子楼附近,车辆来往很频繁。稍不留心,就容易看漏。李安娜自从去了那场演唱会,足足一天都没有现身。
她花了两百块钱,找楼内的保洁员借来一套绛紫色工作服。换装后,又趁着查证的保安去取外卖,快步和“同事”带着清洁工具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