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树木的枝桠,花花草草都被一层厚厚的白雪压着,它们朝着站在院子中间的杨佑安弯着腰或是低着头,像极了低头鞠躬恭送着凭空消失玉鄢道长。
杨佑安本想询问玉鄢道长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还不等他开口,玉鄢道长却已经消失不见,像是没有来过一般。
他震惊、错愕,脑中思绪万千,这是仙人吗?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不留下一丝痕迹。
正当他还在思绪当中,舒平带着秀衣三人也正缓缓的朝他这边走来。当他们看见杨佑安呆呆的站在那里,却不见玉鄢道长时,心中也是十分疑惑,便上去问去:“杨公子,您不是送玉鄢道长吗?怎么就您一人在这?道长呢?”
杨佑安听见周舟的声音,也将自己思绪拉回,立马转过身去,收起那张错愕,震惊的脸对着几人笑着回答道:“玉鄢道长已经离开。”
“已经离开了?”秀衣蹙眉,“没想到道长脚步这么快,我还很想着再请他帮帮忙。”
杨佑安有些尴尬的看着秀衣,其实离出梨园还有着一段距离,就算脚程再快也需要半刻钟才能走出去。但他也确实并没有说谎。
“既然道长已经离开,我们也不再叨扰了,杨公子告辞。”
秀衣屈膝低头对着杨佑安行了个礼,一旁的青柚也与秀衣做着同样的动作,周舟则是对着杨佑安抱拳行礼。
杨佑安见状,对着几人也是抱拳行礼,“慢走,我还有事,就不送几位了,舒兄麻烦了。”
杨佑安说完,又对着舒平说了句,舒平则是对他摆手笑道:“没事,天冷,你抓紧回去吧。”
舒平话音落下,秀衣几人又继续往前走着,杨佑安面带笑容目送这几人离去后,立马收起笑容,脚步匆匆的往后院走去。
“姐姐,道长走了,那小鱼翅是不是就没救了?”几人走出梨园,看着重新被关上的门,周舟站在雪地里神色有些难过的看着秀衣。
“其实我本想在路上就对玉鄢道长说的,只是他一心念着平安道长脚步匆匆,我也是难说出口。”
秀衣看着这冰天雪地叹口气,一缕白烟也随着她说话时从她口中飘出。
她说这话倒也不是怪玉鄢,而是这本来就是不情之请,再者就是医馆的大夫昨日也说了,小鱼翅怕是活不到今夜。玉鄢道长也不是神仙,就算医术再高,也不可能让一个人起死回生。
周舟想了想觉得姐姐说得也没错,一个将死之人,就算是神仙真的来了怕是也要费心力气,但他还是不忍心小鱼翅就这么死了,他还那么小。
“走吧,我们先回去吧。”
秀衣看着周舟有些消沉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舟“嗯”了一声,几人便在这白茫茫的大街上朝着他们栖身的地方走去。
梨园后院里,杨佑安站在厅里,向着老班主说了刚才跟玉鄢的事情之后,老班主坐不住了,他也同杨佑安方才那般,十分震惊:“真的就那么消失了。”
“是。”
杨佑安轻轻的回答了一个字,却是让老班主觉得震耳欲聋。
“莫非这世上真有仙人?”
老班主刚起身,却又在震惊中有些站不稳脚步又坐了下去。
他扶额道:“十年前,据说是一只得了道的狐妖修成人形,化作一个美人进了宫,将当今陛下迷的神魂颠倒。不仅如此,那狐妖还蛊惑朝臣,竟然让他们造反。我本以为那狐妖之说本来只是拿来糊弄天下人的。当初我也是好奇既然是平定叛乱,为什么会让一群道士下山,最后还将道教封为国教,现在看来那妖怪之说,极有可能是真的了。”
“真的有妖怪吗?”
站在老班主身旁解晓霜听到这两字的时候,神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她手紧张的握成拳,眼睛满是害怕的望着杨佑安。
杨佑安见状也是朝她走去。他将双手搭在解晓霜的双肩上,言语尽显温柔的安慰着她:“没事,天子脚下,走马观离着又不是很远,别怕。”
“我以前同李兄聊道法的时候也听他提到过妖怪,只不过当时也年少也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确实还是有些后怕。”
杨佑安安慰着解晓霜,眼睛一边朝着又开始飘雪的门外看去:“既然有妖怪,那这世上是不是也真的有仙人?”
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以前在醉花楼的时候,李成儒不仅说过妖怪,还提到过昆山山,和蓬莱岛这两個据说仙人居住的地方。但是没有去过,也没人见到过……
天近正午,片片雪花再次从天而落。被厚厚的白雪所所覆盖的赋阳城从高处看下去,那些房屋,那些树木、河流、以及泊停在岸边的船,像是一幅美极了的画,而那些落满白雪空无一人的街道像是画中的留白,衬托着画的安静,但就是其中一条路上,几个黑点不停移动着,和其他的道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周舟带着秀衣和青柚冒血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们穿过大道,走进一条狭窄的小路,小路的尽头还是那扇破烂的木门。
几人走进去之后,屋子里很是安静。
周舟第一个走进屋子,当他感觉到屋子里的安静之后,脸上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突然加快脚步来到小厅尽头,来到那个住着他们几人的房间。
果然,屋子里的安静让他感觉到不对事情还是发生了——小鱼翅死了。
周舟看着正站在小鱼翅床头抹着脸上的眼泪的玉米和一位年长的大夫以及坐在床边上,满是落寞与伤心的药爷爷之后,他也感到一阵鼻酸。
他身后的秀衣和青柚看着呆呆站在那里的周舟也察觉到了什么,也来到门口,当他们看着围在那里的药爷爷他们之后,她们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是,世事无常,生死有命。当一个人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是时候,他们除了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除了感到伤心、难过、不舍之外,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爷爷,小鱼翅他……”周舟的眼角滑落着泪滴,他明明知道小鱼翅已经走了,可心里还是不相信,他明明是那么一个爱笑的孩子,上天怎么会忍心就这么带走他呢?
“回来了?”药爷爷听到周舟的声音,落寞的神情顿时露出一张笑脸,可眼睛里却看不见一丝光,对着他挥手道:“快来,快来,他走的时候还一直念着他的周舟哥哥。”
周舟皱着眉头,想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想让小鱼翅看到他流泪的样子,可当他走到药爷爷身边,当他看见小鱼翅那双面带一丝笑容和紧闭的双眼,他还是忍不住了,眼泪顷刻间像是从山顶汹涌而下的瀑布一般,遮拦不住。
他们与小鱼翅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长,要论感情其实也不是那么深厚,绝大多数都因为看他可怜,或是有着着相同遭遇,年纪也还小所以对他都很照顾。
可是当有一天,当小鱼翅对着众人笑呵呵的说出那句“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快要死了”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那天大夫所说的他其实都听见了。
可他依旧每天都笑嘻嘻的,有时候还会讲着自己流浪时自己遇到的一些事情,有时候还会反过来安慰他们,说:“我在祈求的时候经常听到有人会跟我说‘你也没有家吗?’我说:‘没有啊,你也没有家吗?’‘没有。’”
“那个时候我们都可开心,虽然没有了家,可我们都还活着。尤其是遇到药爷爷,玉米哥哥和周舟哥哥之后,我每天活的都很开心,不用担心还会不会坏人,还会不会挨饿,还会不会没有地方住。虽然我还小,可我知道你们和他们一样,都是真的对我好。虽然我们没有家,是乞丐,可我们并没有和别人有什么不同,我们也都是人,都还活着……当然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他们看着躺在床上的小鱼翅,脑子里全都是他现在那嘴角扬起的、更灿烂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