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桑娘子家的隔壁住着翰林院的一位岑相公。初时,两家是并不相熟的,岑相公是个鳏夫带着老娘和一个和离的姐姐租住在这边。
岑相公老家也是江南的,当年考中了进士之后就留在了京城。贫家子出身也谈不上什么背景,也没什么外放的机会,但是岑相公的学问很不错,所以就一直留在了翰林院修典籍。
岑相公的姐姐是个苦命人,岑相公的娘亲是个软和的性子,根本守不住岑相公的爹留下来的财产,在连续饿了两天肚子之后,岑相公的姐姐岑娘子开始发狠了,发誓要带着娘亲和弟弟吃上饭。
后来靠着岑娘子,岑家的日子好过了起来。岑相公自小就懂事,姐姐不愿让他丢了学业,他便一边抄书挣钱,一边去书院上课。
到了再大一些,岑娘子要嫁人了,这个时候岑家的日子已经好过了一些,岑相公就把家中的银钱都换成了岑娘子的嫁妆。
再后来岑相公高中了举人、进士,就带着母亲来了京城。
岑家没什么底子,岑相公的俸禄也不是很高,京城的房价贵物价也高,于是岑相公就租了一个院子住。
在京城生活了没两年,岑娘子就来了信,岑娘子的相公不仅赌博、酗酒,他还打媳妇,岑相公于是给岑娘子主持了和离。
这之后,岑娘子就一直跟着弟弟住在了京城。
岑相公前头的娘子是在江南老家同岑相公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只是身子弱些,来了京城没两年也在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撒手而去。
岑相公是顶不信命的人也不免一时冷了心,之后便再没找过旁人。
桑娘子同岑相公相识真是一个意外,桑娘子家里头经常会有曼月楼的姐妹来常住,有那困于情情爱爱里的,喝了酒不免要闹一场,有一日,楼里的小头牌桑红因着情郎的嫌弃来了桑娘子家里好一通诉苦,喝得多了之后竟是直接在后院里叫了起来。
什么“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什么“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一开始还文绉绉地骂,到后来什么“负心汉”、“薄情郎”、“孬种”都往情郎身上招呼,直闹地周围的邻居都不得安生。
桑娘子无论如何都拦不住,只好给人灌了安神汤,第二日桑娘子拿了些吃食去跟邻居道歉。
时下京中女子的地位还未提高多少,世人对曼月楼多有误解,对曼月楼的舞姬更是有误解。
桑娘子虽然给几家人送了吃食,不过都没有得到什么好脸,到岑家时,也真是巧了,正好是岑娘子开的门。
桑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岑娘子却安慰她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何至于如此客气,这世道女子生存艰难,我只觉得心酸,却并不觉得被打扰。”
就是因着这句话,桑娘子和岑娘子就相熟起来。
之后,桑娘子见岑娘子有一手点豆腐的好手艺,就推荐了她去工坊上工。
岑娘子不觉得在工坊上工辛苦,弟弟的俸禄太少,京城的物价又太高,她早就琢磨着做些什么小生意,只是目前本钱还不够。
去曼月工坊上工最起码能攒些钱,而且曼月工坊里有很多同她一样甚至比她还可怜的女子,每日在一起都觉得分外有劲道。
岑相公知道了姐姐在上工之后,专程敲了桑娘子家的门找了桑娘子。他细细打听过曼月工坊的事,特意找桑娘子道了谢。
岑相公的态度十分诚恳,没有时下那些男子对于女子出来做生意的那些轻视,也没有对曼月楼有误解,这叫桑娘子觉得岑相公是个有趣人。
岑相公虽然过得清贫,却并不十分小气,一来二去的也常常给桑娘子送些东西。
桑娘子对男女情爱之事并不排斥,可是却再没打算嫁人,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桑娘子一直都是那么想的。
只不过岑相公却是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渐渐融进了桑娘子的生活中。
如竹娓娓道来,如梦在一旁补充,玄雪、青荷、紫竹、红菱在一旁吃瓜吃得津津有味。几个人眼巴巴地等着如竹继续讲呢,如竹忽然就停下来不说了。
“怎么不说了?”夏眠晚催促道。
“是啊是啊,怎么不说了?快说呀……”
“是啊是啊,好姐姐,你可快说吧!”
如竹笑眯眯地说道:“非我不愿意说,只是因着后面的事啊我也不知道,想来桑娘子说不得马上就要来找咱们家夫人了。”
夏眠晚有些了然,定是桑娘子心中踌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红菱却是不了解的,迫不及待地问道:“为何要来找咱们少夫人啊?”
如竹笑着说道:“因为桑娘子啊拒绝了岑相公好几次呐,桑娘子说自己无心再谈感情,只想做个富贵闲人。”
“那不是很遗憾嘛……”红菱有些惋惜地说道。
“确实可惜……”夏眠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曹操曹操便到,昨日如竹才同大家说了桑娘子的事,今儿个桑娘子便来了裴府。
夏眠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眯眯地招呼桑娘子坐下。
青荷、玄雪、红菱、紫竹也都巴巴地坐在一边,等着桑娘子说话听故事最后的结局呢。
桑娘子见大家都朝她看,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乖乖,不是我脸上有什么吧?怎么这般朝我看?”
夏眠晚瞪了大家一眼,让这些八卦的丫鬟们统统都退下,丫鬟们见没有瓜吃了有些可惜,不过只要人来了,肯定是能知道结局的。
“桑姐姐今日有何事?”待丫鬟们都离开后,夏眠晚开口问道。
桑娘子向来大气又爽利,今日却有些羞赧,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夏眠晚满含笑意地说道:“桑姐姐,你我之间何须害羞?我和裴言许之间的事我讲与你听之时可从来都大方哦……”
桑娘子这才发现夏眠晚是都知道的,于是道:“你都知道啦?”
“知道有些,但不是很多。”夏眠晚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