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丁黟语气冷淡,眼底冷漠,不带一丝温度。
孙秋风站起身,手脚不知如何摆放,欲上前拉扯丁黟。
丁黟随身两位警卫立马上前一步,拦住他。
“她是我妹妹,我和她说几句话。”孙秋风哀求警卫员。
“呵……”丁黟突然想笑,她是妹妹,现在的她是妹妹,当初的孙秋美就是谁都不想要的拖油瓶。
“秋美,你让他们下去,大哥真有事和你说。”求警卫员不行,孙秋风转身去求丁黟,脸上纠结难堪。
看着让人心疼。
丁黟没有心疼。
“有什么事,就这样说,他们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寸步不离,职责所在。”
孙秋风一下子老泪纵横,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拦住下滑的眼泪,看着有几分滑稽可笑。
“秋美,你救救你侄子,我就那么一个儿子,你救救他,将来他还能给你养老摔盆……”
“哈哈哈……”不等孙秋风说完,丁黟笑出眼泪。
养老送终,她现在缺养老送终的人吗,她现在三十五岁,只要她放出话,想要收养个孩子,国家层面马上给她办得妥妥的,除了最终人选她来定,其他都不用她操心。
就算她现在死了,想要给她当孝子的人,能从京市这头,排到那头,还是过滤掉歪瓜裂枣,上面精挑细选出来的队伍。
孝子排不上,当贤孙的也有一大批等着。
“孙秋风,不是我那不当父亲的爸要死了吗,怎么会是你儿子要死了?”
孙秋美的记忆里有这么一幕,十一岁的她,两天没吃饭,饿着肚子去大哥家想要讨一点吃的,大哥大嫂躲在屋内不出来,四岁的侄儿出来打发她。
“讨饭的,不要来我家。”
“讨饭的,你滚,滚回去,你个拖油瓶,来我家干嘛,再来我家,打洗你。”
四岁的孩子,或许不明辨是非,大哥大嫂两个大人,还能不懂。
她明明闻到,屋内传来的饭菜香味,透过紧闭的门框,一点点往鼻子里钻。
侄儿看她不走,上前推搡她,将她推倒在地,额头摔出个大窟窿,血汪汪流。
屋内的人始终没现身。
她和小侄儿对峙的时间或许太长,长到饭菜的香味开始变淡。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大哥拉着侄儿进屋的背影。
还是邻居看不过去,稍微包扎,送她回亲爸后妈居住的地方。
两家,只隔着一条小巷子。
“秋美,你笑什么,你侄儿要死了,你还能笑得出来。”孙秋风擦拭泪水,神情凄苦。
“没什么,孙秋风,你在我面前装可怜,是不是用错地方,别说是你儿子,就是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救。”
“你…你个不孝女,那爸呢?爸也要死了。”
孙秋风收起眼泪,恶狠狠看着丁黟,“上面要是知道你不孝,你还会有如今的地位?”
得不到,就毁掉。
看不得你好的,有时候是亲人。
“呵,孙秋风,你不会以为我能站在今天这个高度,是因为孝顺吧?还是你以为,上面没查过我这么多年的遭遇。”
“方典,送客。”
丁黟转身就走,她真是浪费时间出来见这家人一面。
“回去告诉老头子,等他死了,我会去送他一程。至于那想给我养老送终的好侄儿,我会告诉下面的人,犯了事,该怎么判怎么判,不用给我面子。”
霎时间,孙秋风脸色惨白,他儿子要被枪决了,唯一能救的人不救他。
“孙秋美,那是你的侄儿,他年纪小不懂事,做错事,你眼睁睁看着他年纪轻轻丧命吗?你怎么这么没有人性,他还叫你一声姑姑,啊……”
丁黟回头看着被拖走的孙秋风,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
“姑姑,他从没有叫过我姑姑,所以,我不是他姑姑。快三十岁的人了,谈不得年纪小的话题,别往上靠。”
孙家不穷。
孙秋美父母是双职工,后妈也是临时工。孙秋风夫妻也有工作。
可是,谁都不想管孙秋美,都想把她赶出去。
要不是饿死亲女,孙父早就将这个没用的女儿给丢了,甚至读书,也是街道盯着他们。
孙秋美才磕磕绊绊的读完初中。
据丁黟所知,这些年,因为她的成就,她也没有明着说要报复,直接当他们不存在。
孙家想要做点什么,上面多少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给点机会。虽不多,总比普通人好太多。
而她好侄儿,都能混到被枪决,可想捅了多大篓子。
丁黟没有主动出手,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他们还想跑到丁黟面前吠,别怪她出手。
没等丁黟出手,孙秋风已经离开京市。
丁黟没有关注后续,国家没通知她,证明那老头一时半会死不了。
和许多个世界一样,鉴于丁黟的身份,她的出行,有诸多限制。
这一世,丁黟没有想着到处浪,闲暇之际,她对各种技能产生浓厚的兴趣,一不小心,就跑去考一个证。
最后满满装了一大箱子。
孙父去世的时候,丁黟回去看了一眼。
物理意义上的一眼,看着他下葬,然后离开。
此后几十年,丁黟不断在信息优化的道路上,一点点创新,一次次取得重大进步。
信息与战争,是她奋斗一生的主题。
七十岁刚过,丁黟身体急剧恶化,她提出,想要出去走走。
七十一岁时,丁黟坐在汽车后排,在四个警卫员陪同下,游览祖国大好山河。
七十二岁,于草原上病故。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苍穹之下,是丁黟睡着后,就再也没有醒来的身体。
十年后的新闻,重新将“孙秋美”这个名字提起,提起她一生的功绩,还有小时候的故事。
孙家几个兄弟都还在世,子孙后代聚集一堂,他们纷纷责怪自家长辈,有那么厉害的姑姑,为何不联系。
为何不联系?
昨天对她爱理不理,明天让人高攀不起。
他们想联系的时候,丁黟早就没给他们机会。
机会,丁黟给过他们,最后那封信,在乡下的最后那一年。
她收到的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