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孩子,其其格虽然尽力掩示,蓝果儿还是从她脸上看到一丝落漠。
想想也是,这年代,有几个女人不想有自己孩子的?
两人收拾好东西往回走,蓝果儿似是开玩笑般问道,
“达子婶,你说你年轻又漂亮,怎么会看上达子叔那个糙汉子的?”
提起达子,其其格扬了扬唇角,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你达子叔是看起来糙,其实心可细着呢!
想当年,那也是我们旗子里有名的俊小伙。骑马、摔跤、打猎,那也都是一等一的勇士。”
其其格毫不谦虚对达子的夸赞,许是想到什么, 神色暗了暗,
“当年若不是出了那档子事,怕是我都够不着人家呢!”
蓝果儿明白她说的就是达子受伤那事。
正想跟她提治疗的事,就听其其格又絮絮讲道,
“说起来,也是我幸运!
你达子叔整整比我大十岁。
从我刚记事起,就跟巴鲁一样,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那时的他,就跟早上初升起的太阳似的,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把队里没出嫁的姑娘迷得晕头转向的。
记得他出发去当兵那年,队里好几个大姑娘都哭了!
那年我七岁,虽然还不懂什么男女感情,但眼见着朝夕相处的人就那么走了,也是一连几天吃不下,睡不着,把自己关在毡房里,哭得两个眼睛就跟那铃铛似的。”
说着,她自己还笑了起来。
“待他再次回来,就是三年后了。
那年他二十,我十岁。
只记得那段时间他不再爱笑,总喜欢一个人站在草原高处,默默看着远方。
再后来,队里开始有人给他介绍对象。
也有不少姑娘找上门来给他送鞋子、衣裳。
可都被他一一给拒绝了。
当时,我躲在毡房外,悄悄看着他将那些姑娘赶出门,心中还有些小窃喜,觉得她们都配不上我的达子哥。
再后来他去了城里工作,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
而在这段时间,我母亲因为生巴鲁难产,生下他人就去了。
父亲因为大队里的事情整日忙碌,照顾巴鲁的责任就担在了我这个做阿姐的身上。
那时我也才十二岁,很多事情都不懂,娜仁大娘为方便帮我,就让我阿爸,把我和巴鲁的毡房搭在她家边上。
达子哥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和巴鲁带城里的好东西,当我们姐弟俩就跟自家人一样。
巴鲁也很黏他,每次他休完假回程时,那小子都要哭上大半天。
渐渐的,我也认清了我对他的感情,对他动起了小女儿的心思。
就在我十六岁那年,我鼓起勇气向他表白了。
可结果……呵呵!”
其其格苦笑一声,感觉至今回忆起来都是无尽的苦涩!
“他那天发了很大的脾气,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娶妻,即便娶妻也不会娶我这颗豆芽菜,让我死了这条心!
情窦初开的少女,被自己偷偷喜欢好几年的男子拒绝,我当时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我把自己关在毡房,三天三夜都没走出房门。
娜仁担心我,这才对我倒出了实情……”
她沉默一会儿,掩下心底的苦涩,继续讲道,
“知道事情真相,我哭了好久,为达子哥,也为我自己!
从那之后,我尽量回避与达子哥的接触,甚至听从阿爸的安排去相亲,可那男人就像在我心里扎了根似的,我最终还是骗不过自己。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过得开心,有没有那档子事儿又能怎样呢?
可达子哥他还是不同意呀,甚至为了躲着我,他都不怎么回家了。
直到十年前,他辞掉城里的工作,迫于无奈这才再次回到草原。
知道我还没成家,他很恼怒!甚至把我带去草原深处狠狠骂了一顿。
那时我20岁,在我们草原,这个年纪大多已经成亲,即便没有,也都谈了对象。
我知道他是怕耽误我,那天索性也就壮着胆子,把他不能人道的话当着他的面儿给他挑明了!
不就那点事吗?
一个大老爷们咋还比不上自己一个女人家看得开!
我都不在乎,他还别扭上了!
可能我那话说的有些狠了,接下来大半年他都没跟我过说话。”
其其格笑了笑道,
“日子就这样过着,期间我打着要照顾巴鲁的名义拒绝了一波又一波的追求者。
同时,也能感觉到达子哥对我的态度不一样了。
他虽然还是会劝我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了,可语气却不再那般强硬。
直到两年前,许是看我年纪不小了,又铁了心跟他耗着,他终于松口,跟我阿爸提了亲。”
说到这里,其其格像打了胜仗似的大舒一口气!
“就这样,我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得偿所愿了!
别说,还真让我给赌对了!你达子叔对媳妇儿那真是没得挑!
自从我们成了亲,我感觉自己都要被他宠成小孩子了!”
蓝果儿静静听她讲完,期间几次被两人的故事所震撼!
人这一生总共才有多长?
青春又才几年?
而他们就这样在无尽的等待与磋磨中度过了十几个年头!
虽然,在达子婶儿的讲述中,对达子叔的讲述并不多,但可以想象,她这十几年的苦等,对一个重情义,又有责任感的男人而言,心中又要承受多大的苦涩与煎熬!
终究是世事弄人!
“达子婶儿,我想给达子叔瞧瞧病。”她直言道。
其其格一怔,停下脚步。
这两年,她和达子其实也努力过!
越是相处,相爱,就越想把最好的都给彼此。
达子想给她女人应有的幸福,而她也想给他一个属于他的孩子。
也因此,他们跑遍呼市的大小医院去做检查,看医生,而结果……却都不尽如人意。
一瞬间,发生在巴鲁身上那神奇的一幕,在她脑子里重现。
她像是在绝望中抓到救命稻草!手中箩筐掉落地上,发出“咚”得一声响!
“果儿!你……你是说……”
看她紧握住自己的双肩,双目通红!蓝果儿几乎可以感同身受她此刻的心情。
她点点头,“我要先看看情况,再确定治疗方案,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的是,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虽说深知“话不要讲太满,凡事都要留三分!”的道理,但听了两人的过往,她是真不忍她们再在此事上受一丝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