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兰尼斯特vs提利尔
是梦。
詹姆梦见自己身处一处战场,他梦见自己带着兰尼斯特的骑兵,与数千不着甲胄异邦人骑手混战在血染的原野上。
一阵令他毛骨悚然的龙吟声响彻战场。他看到一头黑色巨龙出现在高空。在一个白发骑手驱使下,巨龙对着兰尼斯特骑兵猛烧不停。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兰尼斯特军的反击毫无用处,准备的蝎子弩也没有造成杀伤,很快战场上的兰尼斯特军被全歼,只剩他自己。
而巨龙还在。
詹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看着巨龙,骑上白马,向那巨龙发起冲锋。战场硝烟弥漫,烈日当空,詹姆看见自己身上的金甲反射阳光,熠熠生辉。他从血肉战场中拔起一根长枪,义无反顾朝着巨龙冲去。荣誉、家族、亲情、爱情统统抛在脑后,他知道自己必死,却仍旧策马向前。
巨龙也在朝他反冲锋。詹姆迎着巨龙和它身上的骑手的冲锋,白色的披风在身后随风扬起,他仿佛一个勇敢不屈、至死方休的誓言骑士。那一刻,他是白袍骑士,御林铁卫队长,詹姆·兰尼斯特。他仿佛看到自己身上有白牛的影子、有拂晓神剑的影子。
但他的冲锋戛然而止,一个身影忽然从侧翼窜出,一人扑到了正在冲锋的詹姆身上,将他撞入侧畔的湖水中。
巨龙的烈焰贴着水面扫过,詹姆惊骇之余,却有种非常痛苦的感受。
是谁,为什么要救他?
下一瞬,场景转换,他看到自己身处王座厅。
“烧死他们!”王座上的人在疯狂嘶喊,“烧死他们所有人!”
他抬头,看到那人影是疯王伊里斯,但不止如此,随着他/她回望过来,那张脸变成了瑟曦。
那张狰狞的脸时而是伊里斯、时而是瑟曦,詹姆看着他,感到了不安和慌张。
“我命令你,詹姆!”王座上的怪物在喊,疯王伊里斯的声音和瑟曦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烧死他们!”
“不!”
他惊醒过来。
附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詹姆意识到是乔斯敏·派克应声而起,在摸索剑带。
“什么时辰了?”詹姆故作镇定的说,“无须拿剑。”
“狼时。”侍从回答。
他起身:“渴了,给我倒杯酒。”
侍从应声而去。
离预计的出发还有两个时,詹姆摸摸身上的甲胄,和甲而睡并不是件舒服事,他也没想到这样都能睡过去,还做了梦。
古怪的梦让他再难入睡。詹姆回想,只觉那梦中多有荒诞,他自筹自己或许有对巨龙冲锋的勇气,但绝不信兰尼斯特的骑士们会如梦中那般,在巨龙出现后死战到底——尽管这有点不厚道,但詹姆相信如果兰尼斯特的骑手们碰到巨龙,只要一轮攻击,他毫不怀疑战阵会随之崩溃。
至于自己骑马冲向巨龙,就更显荒诞。当初在呓语森林之战,詹姆见识过少狼主罗柏的狼,那头狼才有马儿那么大,就吓得骑手的坐骑不敢乱动,使得少狼主罗柏在对战时占尽上风。詹姆倒想知道,从哪里能买到面对巨龙时不生怯,仍旧敢向前冲锋的马。骑手打猎时碰到野一点的食肉动物都会惊驾,詹姆可不信他身边有不怕龙的马。
只是这梦尽管荒诞,但或许是在昭示什么?詹姆试图回想起将他从马上扑进湖泊的人影,那矫健的身手让人惊叹,能在高速冲锋下毫发无伤的把骑手撞下马匹詹姆甚至开始怀疑梦到的那影子究竟是不是人。
至于第二個梦詹姆不愿回想。
他爱瑟曦,为她付出一切、抛弃一切.若诸神慈悲,詹姆宁愿自己战死在沙场,被巨龙烈焰烧死,也不愿意再面对一次那种情形。
夜还很长。但詹姆没有再睡,一直到营地的黄铜喇叭低奏出声。
离黎明还远。
军队开始集结,炊事兵早已准备好战前的早餐,面包、熏猪肉、干牛肉、鸡蛋和苹果,战前永远是军营里最慷慨的时刻,务必保证每个骑手都吃饱喝足。
詹姆走出帐篷时,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两百名骑士在营帐前各自牵马等待出击命令,两千名骑兵、一千马弓手、两千长枪兵在营地中列兵成阵。
“詹姆爵士!”一名身穿镀金锁甲与红披风骑士大吼,“请下达指令!”
詹姆随手接过侍从乔斯敏牵过来的马绳,翻身上马,喝令:“出发!”
天色还未开明,晨间的露水浓重,带着冷气。
随着低低的喇叭声响起,一列列人马在黑沉的黎明中摸黑出营。
为了这场战斗,昨夜斥候齐出,将附近排查了个遍,就是为了今天出其不意的进攻。
兰尼斯特军驻兵包围处离提利尔军有约两里格(五六公里)的空间,这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对围攻对峙的双方来说,这距离恰到好处。像电视剧里那种双方只隔着几百步扎营对垒在古代战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是军队围城,一般情况下营地也会驻扎在离城市至少十里外的地方。所以像那种一出营,双方即刻决战的情形基本不会发生。
如果双方约战不成,没有在双方营地外的空地发生战斗,那么当一方需要突袭时,往往需要跋涉一段距离,才能抵达敌方区域。
而攻其不备,往往只能在尽可能多的清除敌方斥候,并急行抵近敌营。
能在敌营两三里外列阵成型才被发现,就已经可以算是一场了不起的突袭。
事实上,海战和陆战大抵突袭可以类比,像先前攸伦突袭雷德温舰队那种已经抵近两三里的攻击距离,已经算是非常了不起的突袭。只是雷德温舰队已经严阵以待,使得突袭失去了效果。
而兰尼斯特这次进攻,也是另一种突袭。
凌晨时分往往是人最疲惫的时刻,也是袭营最恰当的时机。
此前卢斯·波顿就用类似方式突袭过泰温的营地,只是卢斯·波顿更狠,他是连夜急行军南下,在泰温反应不及时抵近了泰温不到一里格的距离,一度造成了泰温军中混乱。
只是卢斯·波顿太急,南下的急行军在夜色中疲惫出击,碰到了泰温这块硬骨头,泰温应对妥当,使得突袭没能取得很好的效果。反而被打退。
如今泰温正是打算以此种手段对付提利尔军。
泰温昨天下发命令后,昨夜全军枕戈而眠,早早筹备,计划于凌晨出兵,要在天亮前抵达预定战场。务求取得突袭效果。
凌晨临河的营帐在夜幕中浮着苍白的迷雾,这为兰尼斯特军起到了掩护效果,人马在黎明前的雾气里跌跌撞撞,行过已经日渐熟悉的荒野。
在离蓝道·塔利营地的山丘只有两里时,亚当爵士派来的斥候找到了詹姆。
不久,亚当·马尔布兰爵士带的四千骑兵和詹姆会合,同时给他带来了达冯·兰尼斯特和三千枪盾兵。
接下来进攻蓝道爵士的副指挥权交给了模样像狮子王,满脸毛发的达冯·兰尼斯特,他是詹姆的表弟。正是他带着奔流城外围的兰尼斯特部队南下,使得兰尼斯特军在数量上略略超过提利尔军。
詹姆带着骑士藏身在一处山丘后方,以作后备。
詹姆清楚,他得到的命令是不发起攻击,即便兰尼斯特军取得战果或溃退,他也要忍到敌军追击出现脱节时,才会动手。
这边是佯攻,伤亡或许还能控制。
但另一边那里是泰温亲自坐镇的主攻方向,为了使诱饵变得可信,詹姆知道泰温会不遗余力的进攻,直到攻下敌方的营垒或溃退。
雾气中,东方似乎可见地平线浮出了一层淡白云层,西边的天空则仍是一片黑沉,只几颗星星缀在高空。詹姆仰头,深深望了眼天空……
西方远处响起军号,低沉哀怨,令人不寒而栗。
詹姆策马爬上矮丘顶部。那号角声源自罗宛伯爵的营地,这意味着西侧的军队已经被发现,但距离已经足够近。
隆隆战鼓声从西侧传来。
一根根火把随着战鼓声在黎明前的暗幕中亮起。
密密麻麻,数不胜数,有如一朵朵缓缓绽开的火焰玫瑰。
喇叭声仿佛呜咽。
詹姆举手,身边的副官点燃火把,升起旗帜。
紧接着,这边也跟着敲击起轰隆隆的战鼓声,亮起无数根火把。
火光映照下,枪兵的尖刺闪闪发光。
各部骑士们骑着披甲战马,领导士兵前进,掌旗官举起家族旗帜与之并肩而行。
不到二里的距离竟是那般遥远,蓝道伯爵似乎早有准备,营垒内只有片刻的惊惶,很快就有所响应。不多时营门打开,出来了一支骑兵,其余各门纷纷涌出来躲在盾牌和长矛构成的壁垒之后的枪兵,整齐划一地来到营地前组成雁形阵,有如一只生刺的钢剌猬,躲在绘有健步猎人纹章高大橡木盾后方,严阵以待。
敌人已出现在前方,而从丘陵地带漫山遍野地冒出来,躲在盾牌和长矛构成的壁垒之后的兰尼斯特军,也正整齐划一地迈步前进。
诸神该死,敌方早有准备。这意味着他们砍倒外围卫兵,清除栅栏,以利骑兵突击,让非主力的骑兵跃过沟渠深入营地放火的计划失败。詹姆心中暗叹一声,不过他明白泰温的后手是什么。只暗暗骂了声,便继续严肃的望向即将接战的前方。
既然敌军已有准备,那接下来便是比拼肉搏了。
泰温指挥进攻西寨的士兵比这边更早攻击。
当号声渐息,嘶呜嘶呜声的投机声便填满了空缺。
只见一团团巨大火光犹如陨石,从战阵后方投向提利尔军西寨所在。热油、巨石和烧着的沥青桶是第一轮攻击。
从这里看去,西方的天幕仿佛被陨石填满,落在地面,溅起一团团骇人的烈焰红花。
硝烟和烧焦的味道开始弥散。
而这边,双方已经抵近百步距离,嘶嘶声响起。
前方,随着弓箭手洒出一阵箭雨,兰尼斯特军开始迈步快跑,边跑边吼:“杀!”
杀声震天。
塔利营地的弩矢如雨,兰尼斯特的弓手射出的箭如冰雹。上千枝箭雨在空中交错,刹那间落入敌阵。不少人中箭倒地,呐喊转为哀嚎。
第二轮、第三轮。
箭雨对顶盾冲锋的军队造成的杀伤有限。而顶着厚盾的先锋长枪兵们已经接触。
大排大排长枪从高大的盾牌后伸出,带着寒光戳向敌阵。
兰尼斯特军组成的长枪兵形成一个楔阵,直冲敌阵,许多人在枪尖冲击下被锋利的长枪贯胸,当场死亡。只刚接触不到几个心跳,詹姆已经居高临下看到十来个人因此倒地。
而值此双方锋利枪阵抵近对峙的时刻,伊林·派恩率领一队精锐重甲兵敢死队,从厚重的橡木盾牌下鱼贯而出。他们矮着身子从枪兵组成的枪林下发起攻击,悍不畏死挥舞剑刃冲向敌方的盾牌阵,不时挥砍圻断敌方的长枪枪杆和长枪兵们露出的腿。
这支装备了锁甲、板甲,持剑冲锋的敢死队形成了兰尼斯特军阵楔形阵的阵尖,从敌阵后伸出的尖矛没能造成过多的杀伤,敌阵开始在这支阵尖的带领下压入敌阵。
但很快,双方外围游荡的骑兵都已经绕到侧方,找到了双方阵列的薄弱点,开始夹击。
在面对密密麻麻的长枪阵时,哪怕是重装骑兵,也不会轻易冒险从正面冲锋,何况眼下双方投入的都只是轻骑兵。
詹姆发现蓝道·塔利似乎是因为没有看到主力,也没有第一时间投入自己的重装骑兵。
轻骑部队开始冲锋,这支多达一千五的轻骑兵有三分之二是马弓手。骑兵阵列发起冲锋,马弓手在马上齐射,对敌方军阵侧翼造成杀伤和混乱,在抵近敌阵已经列起的大排长枪后,许多马在最后一刻停止冲刺,闪避开去。当然,也有的是直接横冲直撞,在冲击下被枪尖贯胸而出,当场死亡。但这些死者为五百多人马具带甲胄的主力骑士开了路,他们随后不遗余力冲入敌军带刺枪尖的敌阵中。
这是一种骑兵战术,在轻骑兵中藏一批重装骑兵用以发起突袭。
塔利军的侧翼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发狂的战马一批又一批跃入敌阵,尽管他们反应迅速,长枪自四面八方捅来,但盾墙也同时在重装骑兵这一轮重压之下瓦解,蓝道·塔利的军阵出现了片刻骚动。
但很快,蓝道·塔利的轻骑兵也绕到了兰尼斯特军的侧翼。双方算是互相给对方的腰部捅了一刀狠的,但显然第一回合兰尼斯特捅的更狠。
蓝道·塔利的骑兵预备队先行出动,压向被五百重装骑兵撕开的侧翼,试图协助侧翼再度合拢盾墙上的裂缝。但骑兵们冲进去,发疯的马儿垂死挣扎、左突右进,尽管骑兵阵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是没让敌军再度合拢。
一片片战马轰然倒下,还能动的骑士们从血泊中起身,高擎双手巨剑,展开疯狂攻击,他们在敌阵疯狂厮杀驱赶,奋力搏杀出一片空地,为冲进来的、马匹未受重创的其余重装骑兵腾出一片足够蓄势再度发起冲击的区域。
但很快,蓝道·塔利分出的骑兵预备队赶至了被撕开的侧翼,骑兵整备,开始发起冲锋。
兰尼斯特的骑兵中有人发现了这一情况,开始吹哨不停。
在友军撕开口子中集结完毕的重装骑兵转向,猝然发动马匹,开始迎着蓝道·塔利的预备队冲锋。
先前绕开枪阵的轻骑已经再度在不远处集结完毕,他们从试图再次从侧翼包抄,却发现敌方已经分出一部兵马严阵以待。轻骑发起第二轮冲击,这时,一阵箭雨洒在他们头上。许多人摔落下马。
重装骑兵的碰撞令人心惊。但蓝道塔利的骑兵更多,尽管双方还是在激烈碰撞中看起来不分胜负,但詹姆知道,拼消耗那支人马是拼不过敌军的。
这时,轻骑兵的第二轮冲锋再度压入敌阵,同样的,敌方的轻骑的第二轮冲锋也冲入了兰尼斯特的军阵中。
在骑兵的冲击下,双方的盾牌刺猬都在崩解,双方陷入了绞肉机似的混战中。
天空渐渐放亮,而地面的血迹越来越红,尸体越来越多。
詹姆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士兵们的喊杀声震天响,摄人心魄。
就从远方观察,詹姆意识到,假如把眼下的骑兵全部投入到蓝道·塔利这边,或许可以将塔利这边的军队击溃。
但詹姆知道,只是在外部短时间造成敌方溃败并不能改变整个战局。
敌军互为犄角之势,就是为了方便梅斯·提利尔的军队可以在后方随时支援。
正如詹姆所想,眼看着西侧泰温指挥的战线获得优势。由魔山格雷果·克里冈率领的先锋一度逼近敌军营垒,清除栅栏,甚至一度有骑兵已经跃过沟渠,手执刀剑和火把冲进了敌方的营区。但很快,随着敌方打着玫瑰旗的中军预备队在声声号角中支援赶至,兰尼斯特冲入敌营放火的骑兵很快被瓮中捉鳖,逃无可逃,很快被赶至支援的提利尔军绞杀在营中。
而更快的,罗宛等到的提利尔援军推到了营垒的栅栏和墙壁,从营内对魔山的突出部发起了骑兵冲锋。
魔山那边的部队是半步半骑,肉眼可见,步兵阵列只坚持了不到十个心跳便被击溃,而魔山只带着不足两百的骑兵整备迎敌。
而泰温似乎真的压上了老底,预备队中的凯冯带着余下的骑兵全军尽出,从右翼对来援的提利尔军进行反包抄。
兰尼斯特的精锐骑兵都在詹姆这里。尽管魔山和凯冯浴血奋战,拼死相争,但当太阳升起时,泰温那边的军阵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而达冯·兰尼斯特这边,尽管战斗取得了比预想中更优的结果——蓝道·塔利这里营垒的军队数量比想象中要少,达冯这边的六千人马靠着军队数量的优势把蓝道·塔利的军队压回营垒,甚至有可能攻入营中。
但泰温那边军队的阵线已经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混乱。
如今兰尼斯特的骑兵主力,合计六千人马全在詹姆这里,泰温和达冯的骑兵满打满算只有四千,还多是新兵。
詹姆脑门上已经满是汗水,但他咬牙忍耐,仍旧不动如山。
无论现在正面战况如何,他都要遵守泰温给他的命令。
兰尼斯特沉甸甸的希冀都在他肩上担着!
终于,西面泰温军那里传来了撤退的号角。
军队开始肉眼可见的出现混乱。
而詹姆这边,代替詹姆指挥的达冯也开始吹响撤退号角。
双方的战线开始脱离,詹姆看见有许多兰尼斯特军士来不及撤退,被围堵在敌军阵中,或者战死,或者投降。达冯始终没有派出的预备队终于行动,负责接应退兵,在有预备队协助下,还算是有条不紊的开始撤退。
相较这边,泰温那边的溃败就有点可怕了。
兵败如山倒。
军队开始疯了似的逃亡。
泰温指挥的剩余骑兵只接应了一阵,便不管不顾的向后退却,还有两部至少两、三千的人马被滞留在前线。望风披靡,或者投降,或者被追杀。
西侧的追杀开始了。
提利尔军骑兵开始追击,而步卒开始收拢降卒和步兵。
西侧兰尼斯特的溃败是如此触目惊心,骑兵和步卒脱节。泰温大人如丧家犬,只带着骑兵奔逃。
而这样的诱饵似乎真的起了效果,眼见着,提利尔军骑兵追兵也和步卒产生了脱节。甚至为了追击,提利尔军的骑兵阵列出现了混乱。
詹姆依旧不动。
尽管西侧的追兵在追杀,但达冯这边,蓝道·塔利的追兵却只是在象征性的追杀,被达冯的掩护部队一吓,就开始稳下来后退。
无论是因为兵力不足,还是因为谨慎抑或是读到了泰温的陷阱,蓝道·塔利并没有如预期中出营追击。
“唉!”詹姆内心不由叹息一声,他意识到即便把泰温勾出来的西面军队杀伤,或许也不足以获得整场战斗的胜利,因为蓝道·塔利会在他出击后反应过来,及时在剩下的两个营垒布下防御。
但詹姆也知道。战果已经足够兰尼斯特军从这场本就在预期之外的战斗中全身而退,撤出与提利尔军已经无关大局的对峙。
隆隆的马蹄声正在靠近。
詹姆知道,是时候了。
詹姆伸出他用黄金打造的右手,高高举起:“传令下去,全军准备!”
亚当·马尔布兰爵士应声下去,掌旗官开始挥舞旗帜。
等泰温大人撤退的骑兵从詹姆伏兵所在的矮丘经过,隆隆马蹄声再度逼近时,詹姆挥下手臂。
兰尼斯特军进攻的喇叭声在原野中响起,六千骑兵,分三股,从两个丘陵顶端漫山遍野地冒出来倾巢而出。
嘟——嘟、嘟——嘟、嘟——嘟。
兰尼斯特的喇叭低沉而悠长,有如来自北方的冷风,令人不寒而栗。
宏亮的马蹄声势如山崩。
“为兰尼斯特!”
詹姆吼出一声命令,几千个人的声音随即回应:“为兰尼斯特!”
詹姆连踢马肚,放声加入这个嘈杂的大合唱,随前锋军便向前冲去。
詹姆的出击时机恰到好处,提利尔的追兵进了圈套,在兰尼斯特铁骑全力突进下拦腰截断,从侧翼俯冲,只风卷残云般将提利尔的骑兵部队击溃。
而亚当·马尔布兰爵士带着一千骑兵,绕了一个大圈,将提利尔军的追兵后路截断,同时他也在收拢兰尼斯特溃败的军队,指挥他们对追兵发起攻击。
泰温无论对敌人还是对自己都足够狠。
如果提利尔军全军出击,那么在詹姆这次突击下,极有可能会将提利尔军杀的全军覆没。
只可惜提利尔军中有蓝道·塔利这样的宿将。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蓝道·塔利手里居然还捏着数量达一千五的骑兵在营帐中埋伏——看起来似乎原本是蓝道伯爵计划等达冯·兰尼斯特那边的军队攻入营垒后,他再发起突然冲锋的奇兵。
如今眼看提利尔和罗宛伯爵的军队外出追击遭遇埋伏,蓝道·塔利终于憋不住,出兵救援。
不得不说,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两边的指挥官都把自己能做的谋略做到了极致。
随着詹姆带着骑兵倾巢而出,朝敌军冲去,兰尼斯特家族的红金旗帜在野外的战场飞扬。提利尔和罗宛的追击部队很快在冲击下彻底溃散,有如被铁锤敲打的玻璃。
而且这还是夹击,亚当爵士包抄后路,本有望将追兵彻底摁死在野战一击得胜。
但蓝道·塔利的奇兵还是造成了第二次意外。
亚当爵士和蓝道伯爵亲率骑兵战做一团,终究是蓝道伯爵和提利尔求生的军队更不要命,打通了亚当爵士好不容易截断的退路。
而随着退路打通,因为兰尼斯特军先前的佯装溃败并没有通知到底层士兵,使得这些突然得救的士兵一时间从地狱到天堂,反应不及,战斗的决心比不上敌军,只能眼睁睁看着蓝道·塔利将提利尔的大半溃兵接应撤走。
当清晨太阳升至中天,这场波折起伏的战斗才终于到达尾声。
英俊的詹姆甲胄上沾满血污,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只有长枪贯穿胸膛的一个红点。
当满脸冷酷的泰温公爵找到他时,他正在侍从协助下拔出身上插满的箭。侍从沉默着一枝枝拔出来,詹姆则在抱怨弓箭把他的盔甲插出一个个窟窿。
有几枝箭射进盔甲内,没有射穿内部的锁甲,但还是让詹姆觉得皮肤生疼。
他们此刻已经撤到了敌营外五里处的一处河边临时营地。
詹姆下令让众人休息,派合兵一处的达冯和亚当去处置俘虏的骑士。
泰温公爵的身上还穿着战甲,他用那双淡绿金瞳看着詹姆,不发一语。
“这是一场胜仗!”凯冯爵士和泰温公爵形影不离,“你打得很好,詹姆。”
“这才不是什么胜仗。”詹姆苦笑,“他们也俘虏了我们很多人。”尽管战斗获胜,但提利尔军退守营地闭门不出,兰尼斯特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打不进去,不得不抛下大量友军尸体撤退。这至多只算是给兰尼斯特撤军提供了保障,至少他们撤退时,提利尔军是不敢外追了。
“蓝道·塔利的用兵超乎预期地谨慎,”泰温公爵顿了顿,最后用冷酷的声音说出,“可胜利就是胜利。你受伤了?”
“没有。”詹姆耸耸肩,“他们的箭还不够锋利。”
泰温还想说些什么,但达冯和亚当爵士拍马赶至:“泰温大人!”
泰温不再说话,踱步上前去迎接。
达冯爵士在泰温面前单膝跪下:“公爵大人,我们的俘虏收获颇丰,包括卡斯威伯爵、傅德利伯爵、霍柏·雷德温爵士、艾耿·莱维尔爵士傅德利伯爵战死。可惜,若非蓝道·塔利老奸巨猾,马图斯·罗宛伯爵和洛拉斯·提利尔也是我们的猎物。”
这么多俘虏,尤其是雷德温家的两个儿子一前一后都被俘虏,不去计较兵力损失,泰温的这一次战斗确实堪称胜利。
但现如今,泰温在这里再大的胜利也无法改变兰尼斯特家正在走向悬崖的脚步。
詹姆脸上也没多少欢喜。
泰温冷着脸:“传令下去,午饭后全军向西北前进。到国王大道再寻扎营处。”说着,他看向詹姆,“詹姆,你看着留一部兵马,控制俘虏,要怎么处置他们,你自己看着办。”泰温大人回头看向凯冯,“凯冯,去整备部队,将缴获和带来财货封赏发下去,等午饭后就出发。”
言毕,泰温公爵深深看了詹姆一眼,就此转身离去。
詹姆意识到,这或许是泰温最后一次和他对话。他有心想说点什么,可所有话语似乎都凝固在喉咙里,到最后,他只说了声:“父亲大人,保重。”
泰温身体顿了顿,红色披风在风中荡漾起伏。他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