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安煦喝了一肚子茶,听了满耳朵的八卦,程雅和茶馆里所有心满意足的茶客一样,临走时往台子上扔了几个铜板,愉悦的离开。
安煦倒是有些蔫蔫,“师父,为什么看别人倒霉大家都这么高兴?”
“为什么这么说?”没想到安煦竟会问出这个问题,程雅顺口问道。
安煦挠着耳朵,拧着眉思量着说道:“那些人有的虽然嘴里说着惋惜,可是眼里却分明高兴的很,倒像是村子里的人过年看杂耍一般。”
程雅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安煦晓得观察人心了,不错。可是,你想想,这与看杂耍有什么区别呢?勋贵高官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云泥之别,百姓是地上泥,勋贵高官是天上云。看着天上云撕扯,破碎,再零落成泥,变成与自己一样的不堪,甚至更加凄惨,或许这才是让许多人找到更多优越感的端点吧。”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人过得好不好通常是通过比较得到结果的。有的人会在陌生人身上找优越感,而又有很多人是从自己周围的人身上找优越感,甚至是至亲之人身上。别人过得不好,才能凸显自己过得好。这就是人性。”
安煦听的似懂非懂,他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的都是好人。
陈家的事经过茶馆里的宣扬,很快便成为街头巷尾又一波热闹,大家都在等着,等着看永信伯府会怎么处置陈家二房。
永信伯府的正堂里,永信伯陈安之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手里盘着他最爱的紫砂壶,倾斜上弯的嘴角满是讽刺的听着底下幕僚的回报。
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幕僚,名康平,嘴上蓄起了微微上翘的胡子,又细又长,如同两条微微卷曲的老鼠尾巴。说话时,胡子尖一翘一翘,好像一只兴奋的小老鼠。
幕僚说完了外面的传言,伸手轻捻了一下胡子尖儿,略一拱手道:“东翁,二爷那房的事现在是传的沸沸扬扬,不知东翁打算如何处置。属下也好去布置接下来的事。”
永信伯端起紫砂壶撮了两口茶,冷笑一声道:“也不知我那多情的爹看到他的宝贝儿子落到这个下场会怎么想,也不知道我那憋屈了一辈子的娘看到她痛恨了一辈子的小崽子落到这个下场满意了吗?哼,这野种就是野种,即便把他抬到永信伯府这块富贵地上,也能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不值得提的烂命一条罢了。”
康平听着永信伯话音里的讽刺和冷漠,心中一动,这怕是还得折腾两天,他想了想道:“东翁,不知是否还要请大夫给二爷一家看看,听说,他们院里的女眷也都病倒了,大公子的岳家听了外边的传言,要接大少夫人回家呢,听说是打算和离。”
永信伯嘿嘿一笑,“人之常情,谁也不愿自家闺女守一辈子活寡,连个傍身的子女都没有。他们若要来接,只管让他们接走,就说是我说的,我们永信伯府乃是良善之家,绝无强留人家姑娘的道理。”
康平赶紧拱手奉承道:“东翁真乃菩萨心肠,真善人也!”
永信伯笑的眼缝不见,放下紫砂壶,一手盘着檀木佛珠,一手扶着桌子想要站起身,康平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耳边传来永信伯嘲讽的声音,“走,二弟病了,侄子瘫了,我这做哥哥做伯父的得去多看看,关心关心,也免得让人说我凉薄,哼!”
康平笑的谄媚,“东翁的仁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可不是二房说两句就有人信的!”
永信伯笑着拍了下康平,“就你是个油嘴滑舌的,惯会说好话哄我开心!”
康平做出一副受惊惶恐的模样,“哎呀,东翁最是知道小的,就是一副老实心肠,说话都是直来直去,不会拐弯的。”
主仆两人互相吹捧着走向二房,还未靠近二房的院子,已经被飘出来的药味熏得头晕犯恶心,永信伯撇着嘴,满脸的嫌弃,“哎呀,这是什么药啊,怎么这么大味,这是人喝的药吗?”
康平扶着永信伯的胳膊道:“前儿属下去看过药渣子,全都是些恶心人的玩意,看着什么蛇虫鼠蚁的都有,渗人的很,属下现在想起来,还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呢,哎呀,吓死了!”
听的永信伯一哆嗦,“这不会是给吃坏的吧!阿弥陀佛,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现在要吃这些渗人玩意。”
“东翁说的是!”
主仆两个又往前走了两步,永信伯实在受不住了,觉得胃里翻腾的厉害,“不行了,快走,快走,这怕不是药,是毒吧!”
幕僚一听,心底也是一惊,他眼珠子一转,他怎么就没有想过,或许这药真的有问题,他瞥了一眼永信伯,觉得永信伯不像是下药的人,可永信伯不会,他那几个公子可就难说了。
想到这里,幕僚扶着永信伯走的更快了些,他好像也觉得自己的肚子开始有些不舒服。
他想了想,自己这两天为着永信伯的嘱咐,没少来二房院子里探听消息,每回都是这些难闻的药味,之前只是觉得难闻,可从没觉得不适,越想越不对劲,幕僚觉得自己也开始犯恶心,胃肠还有点隐隐作痛。
等把永信伯扶回正堂,幕僚焦急的寻了个要更衣的理由转而出了府,去了附近松树巷的药堂。
他这几天听府里好几个小厮提起过松树巷的老大夫,看病特别好,离着伯府又近,府里的小厮侍女有点不舒服都去找老大夫看病。
药堂里老大夫正拿着个小杆听几个小徒弟背药方子。见进门的幕僚穿着不俗,但脸色苍白难看,老大夫心中一喜,生意来了!
老大夫冰凉的手放在幕僚紧张的有些汗湿的手腕上,细细把脉。
幕僚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老大夫紧闭的双眼中间拧的越来越紧的眉心,心里更加恐惧。
他试探着问道:“大夫,我这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老大夫闭着眼睛心底奇怪,这人身体好着呢,除了近期吃的有些上火,没别的毛病,喝两壶菊花茶就解决了。可从脉象上看,他怎么有点惊惧过度呢。
老大夫微一沉吟,先叹了口气,惊的幕僚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只听大夫说道:“先生最近是否突然感觉恶心欲呕,腹内隐痛?”
幕僚惊诧,“对对对,大夫,您仔细给我看看,我是不是,是不是?”幕僚边说话还边往门外看了一眼。
老大夫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这人一定以为自己中毒了,又或者是有人想给他下毒被他知道了。老大夫一想,上火即热毒,热毒也是毒。
想到这里,老大夫说道:“这位先生,你先想想,近日是否吃过,用过,或闻过什么特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