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补过觉的程雅夜里便少了睡意,快子时的时候,她站在安煦的房外,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放下心来。
放下了安煦,她便又惦记起陈峥的伤,还担忧他将来会因为永信伯这个蠢货的牵连而仕途不保,更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哎,也算是朋友了,既然知道了,若是能拉一把便拉一把吧!
又站在陈家院子里那棵梅树下,程雅看着陈峥的屋里还亮着灯,陈岌给他上完药正准备离开,临走前嘱咐他,“早些休息,你若是夜里起来就喊我,我不关门了,你一出声我就能听见的。”
陈峥趴在床上咧着嘴笑道:“大哥安心睡就行,我已经没事了,养两天就能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嘿嘿!”
看着傻笑的陈峥,陈岌没奈何的摇摇头,这种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家军中是有怎么混到副将的。
陈岌出门后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进了旁边的一间客房,想来是为照顾陈峥方便临时搬过来的。
悄悄给陈岌屋里吹了点迷药,程雅便进了陈峥的屋子。
因为陈二爷一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所以院里没有过夜的小厮,倒是省了迷药了。
陈峥在陈岌出门后便从床上爬起来,他趴了好几天了,白天家里人轮番守着他,他稍微一活动便被摁下了,唯恐伤口再挣开。这两天稍微好些了,他便趁着夜里大家都睡了起来走两步,活动一下生锈的关节。
陈峥扶着床刚走了没几步,便听到了开门声,以为是陈岌又回来了,吓得赶紧往床上趴,结果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大声呼痛,咬着牙四脚并用的往床上挪动。
看着陈峥这个蠢样,程雅真想上前再给他两脚。
陈峥缓过那一阵疼痛,转头刚想跟大哥说两句软话,却看到坐在桌边的程雅,吓得他又猛的站起来,再一次扯动伤口,这会儿大约扯得比较厉害,陈峥都快疼出眼泪来了,口中咬着被子,一个劲儿的捶床。
程雅简直没眼看,摇了摇头,“你还是回床上趴着吧,我是来看你的,又不是来给你上刑的。”
陈峥从善如流的爬到床上趴好,歪头看着程雅道:“大人您的伤都好全了?”
程雅点头,“嗯,不然呢,这么点伤,难道跟你似的这么娇弱!”
陈峥挠了挠头,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让程雅嫌弃了,决定说两句好听的话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大人不愧是大人,武功高强,身强体壮,属下佩服!”
程雅撇撇嘴,“行了,奉承话不会说就不要说了,免得我一生气再把你揍一顿。”
“哎,”陈峥傻乎乎的笑道:“属下还要多谢大人帮属下请了宋太医,要不然属下这条小命怕是交代了。”
程雅皱眉道:“我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在怪我连累你受伤差点没命呢?”
“不不不是,属下绝不是这个意思,大人明鉴!”陈峥连头带手摇的好似拨浪鼓。
“知道了,逗你玩的。”程雅用手触了下桌上的茶壶,里面的水还是热的,倒了两杯,端给陈峥一杯道:“喝点水吧,疼的出了一身大汗,可怜的孩子!”
陈峥接过茶杯,也不介意程雅称他孩子,咧嘴笑了笑把茶水喝干又把杯子递到程雅手里,“多谢大人!”
说完这话,陈峥才想起自己屋里这么大动静,住在隔壁的大哥怎么半点反应物也无,他担忧的问:“我大哥他?”
“你不是说让他安心睡觉吗,现在他就在安心睡觉。”程雅没所谓的打量陈峥的屋子。
陈峥听程雅话里的意思便明白了,大哥是中了招了,他竟还觉得挺好,大哥好几日没睡安稳觉了,此番可以好好歇歇了,反正以大人也不会用有害的药,遂附和道:“大哥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程雅点头,“你们兄弟关系很好?”
“嗯,大哥比我大七岁,从小就对我很是照顾,小时候因为我不爱读书,没少惹父母亲生气,都是大哥护着我,我能够跟府里的护院学武,也是大哥舍了脸面奉承大伯家几位兄长才得到的机会。”
程雅点头,看来陈岌确实是个好哥哥,这一家人虽然日子过得不易,感情倒是都不错。
这屋子毕竟是倒座房,要比正房低矮一些,如此一来,屋里便更显闷热,只有靠近陈峥床铺的角上放了一个化了一半的冰盆。
陈峥的白色中衣已经被汗浸透大半,整个人热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屋里的摆设简单的很,除了必要的半旧家具,连件像样的摆件都没没有,屋里的帐嫚也都是普通的棉布,还不如一个略有些积蓄的普通百姓之家。
陈峥看程雅打量房间,他不在意的道:“我就喜欢这么简简单单的,大人别介意!”
程雅抱臂看着他,“我听说永信伯府家底丰厚,永信伯和几位公子的日常也很奢华,怎么你们二房却如此寒酸?”
陈峥哂笑道:“大人也知道,我们二房乃是庶出,我父亲自小跟在伯府身后小意奉承,他认为伯府还能够让我们一家顶着伯府的名头在外行走,已经是大伯恩赏了,何况大哥的差事还是大伯帮着走动才得到的,人在屋檐下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我那一天做了将军,可以自己挣来好日子。”
看着笑的憨傻的陈峥,程雅心底微沉,傻小子哎,再这么下去,漫说好日子,便是命都被大房折腾没了。
程雅搬了个凳子坐到床前,看着陈峥道:“你们家就没想过离开永信伯府,自己过日子?”
陈峥愣住,这个问题他从没想过。他从小在府里出生,在府里长大,虽说日子过得不及大伯家奢华,但也衣食不缺,吃得饱穿的暖。他见过很多人为了一口饭挥汗如雨,挨打挨骂,尚且难以温饱。
况且,他爹没什么本事,若不是依附伯府,帮着打理庶务,恐怕连个糊口的营生都找不到。一家人指定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见陈峥的样子,程雅叹息,“陈峥,据我所知,你受伤后,永信伯是没打算救你的,甚至连个好点的大夫都不给你请,你心里就没有过不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