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回到榻上,再也无法入睡。
天亮时,院子里有了人来人往的动静。
有阿谦的手下敲门,问他可起了,还说今日要觐见东禹皇帝,不可迟到。
阿谦听到声音醒来,让属下备水洗漱。程雅想避开,阿谦道:“你不必避开,能进到这个院子的都是心腹,他们不会乱说的。”
果然,他们进来看到屋里多出来的程雅并未有丝毫惊讶,还贴心的为程雅备了一套洗漱用品和一身寻常男装。
洗漱后两人一起吃了早餐,早餐很简单,甜豆花,小花卷,两碟小青菜,还是程雅在公主府时爱吃的味道。
“公主府的那个厨子后来一直跟着我,这次我也把他带了来,你尝着是不是原来的味道?”阿谦看程雅喝了一口豆花问。
是原来的味道,可是程雅尝着,却不及悦香食肆的豆花味道好。
厨子没变,味道没变,变的是她的口味。
不忍拂了阿谦的好意,程雅点头说,好吃,还是原来的味道。
听了这话,阿谦很高兴,又往程雅盘子里夹了一个小花卷。
饭后,阿谦便换上他的冕服进宫,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程雅道:“阿雅,你今天?”
“我白天出去转转,夜里便回来。”程雅笑道,她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无论如何,她都狠不下心对他置之不理。
程雅一个人晃荡到街上,想着阿谦的咳嗽,她记起年前见到无为时,他也咳嗽的厉害,杨大夫给他吃了个药丸子,效果好像不错。
走进百草堂的时候,杨大夫正气呼呼的训斥白术,白术低着头一言不发,小脸上都是倔强。
杨大夫看到程雅进来,手指着白术说了句,还不赶紧去泡茶!
白术眼圈通红的跑去后堂泡茶,杨大夫拱手迎到程雅跟前,“程姑娘,叫您见笑了,小徒顽劣,给府上添麻烦了!”
程雅一头雾水,听不懂白术的顽劣能给自己家添什么麻烦,便问道:“杨大夫是在说什么,我这几日有事没有回家?”
杨大夫才恍然大悟道:“实在是不值一提。白术前天看到府上招聘府医的告示,便揭了告示替我报了名,今天才告诉我这件事。”
刘先生招聘府医的事程雅也是知道的,伯府也确实需要一名府医,杨大夫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人品靠的住,医术也不错。
“杨大夫可以去试试,伯府的人不是很多,且都很好相处,杨大夫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研究医术,且伯府藏书多,说不得还有些医书什么的。”程雅道。
伯府有一个院子专门用作藏书,刘先生读书人的天性,见到书就想收藏,听刘季坤说,伯府的藏书齐全,各科都有,想来也有医书吧。
杨大夫听见有医书心底也活络起来,他在这个医馆做了一年了,医馆里还有个年龄大些的老大夫,那老大夫仗着年龄大,每天晚来早走,还时不时的挑刺,杨大夫做的也憋屈。
白术是跟着杨大夫一起来到医馆的,时常也替师父抱不平,觉着以自己师父的医术可以去个大医馆坐堂,没必要在这里受气。
可白术哪里知道,世人多以年龄大不大,头发胡子白不白判断医术是否高明,大医馆哪是说去就能去的。
程雅说明来意,杨大夫给拿出了一个药瓶递给程雅道:“程姑娘,这药也就能起一时的作用,治标不治本,要想根治,还得对症才行。”
程雅点头,道理当然明白,阿谦身边有那么多太医名手,想来也是想尽了法子吧!
看着程雅转身往外走去,杨大夫犹豫再三还是说道:“程姑娘,情志不舒,思虑过甚,久而伤身,姑娘凡事还是想开些的好!”
“多谢!”程雅一愣,转而释然,望诊而已,她点头转身离去,道理好懂事难为,眼下一团乱麻,程雅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又如何能够想得开。
其实死的那一刻她未曾怨过任何人,为公主死是职责所在,死在师父箭下是立场不同,若是阿谦没有救她,便是真正的一别两宽。
可是阿谦救了她,她不止是她自己,还背负着阿谦的生命,往后余生,这都会像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让她再不得自由。
程雅有了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街上的行人晃来晃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颠覆,她脚下愈发不稳,胸口疼痛,喉咙中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出。
周围的行人围上来,七嘴八舌,有关心有侧目,程雅觉得气血翻腾,耳中嗡鸣,眼睛模糊,她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旁边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喊着她,“程姑娘,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了?”
程雅有一瞬间的茫然,模糊的视线,嘈杂的嗡鸣声,她拧着眉头问:“你是?”
“我是杨京墨啊,程姑娘,你还是先跟我回医馆吧!”杨大夫刚才就看程雅不对劲,程雅离开后他想了想觉得不放心,便跟出来看看,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一幕。
程雅任由杨大夫把她拉回医馆,路上已经给她把过脉了,杨大夫开了个方子给惊呆的白术,让他去抓药煎药。
杨大夫给程雅倒了一杯茶放在她手边说:“程姑娘,你先喝杯茶,我观你的脉象大悲之后伤了心志,以至气血逆转,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看程雅没有说话,杨大夫接着说:“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有什么事也不该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啊!一会儿你喝了药休息一会儿,要不要我让白术去通知你的家人?”
程雅摇了摇头,“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能不能借你一个房间休息一下?”
她能有今日,是阿谦付出大代价换来的,无论如何,她都没有资格折腾伤害。
杨大夫给她找了个病人留宿歇息的房间,程雅进去,谢过杨大夫,并说道:“我要调理内伤,不要让人打扰我。”
程雅这一进去到黑天都没有动静,白术在门口来回走了很多趟,谨记师父的话,绝不敲门打扰。
杨大夫也时看向门口,他知道习武之人练功时最忌打扰,可这眼看着天黑了,程雅已经在里面大半天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戌时将过,医馆已经打烊了,程雅才从屋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