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风一吹,本就湿透的衣服变得如同冰块,又冷又硬。
程雅走入后院,确实漆黑一片,只是程雅视力好,黑夜里视物对于习武的人来说也是寻常事。
后院只有三间房,塌了一间半,还有一间囫囵些的,程雅走到近前,房子也没有门,只有一个歪歪斜斜的门框,门框旁边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随时取用,及时补充”。
进了柴房,里面横七竖八的放着半屋子的木柴。
程雅捡出来一堆用麻绳捆了背在身上,刚走出门外,便听到那半间房子里传来孩子的咳嗽声。
程雅走到半间房子外,摸出火折子引燃,墙角里躺着个六七岁的孩子,光着脚丫,穿着一身勉强能避体的破衣服,脸上脏的跟黑炭似的,也看不出男女。
程雅往前走了两步,那孩子气息微弱,口中呻吟,身上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伤口。
微弱的火光下,躺着的孩子顺着微光看去,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大姐,他是不是又做梦了,又梦到大姐了,真好,孩子张了张嘴,发出低哑的声音,“大姐,大姐”。
程雅心底一动,蹲下身仔细看,这竟是程雨。
其实对于程家一家子程雅都快忘光了,虽然醒过来时她还是有一些原主的记忆,与她来说,也不过就是看过的一段戏文话本罢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看到病重的程雨,听着他口中呢喃着“大姐,大姐”,程雅心揪的疼了一下,也许这是小姑娘的执念。
想起自己被卖那天程雨对程母的哀求,程雅也绝做不到置之不理。
伸手摸了摸程雨的额头,烫的都能烙饼了,这是发烧了。
给他把了脉,恐惧,忧思,饥饿,风寒,外伤,内伤,一个孩子,一个父母健全有兄长的孩子如何能到这一步。
抱起程雨回到大殿里,程霈已经站在门口等候,看到程雅抱了个孩子,走上前想将孩子接过来。
程雨紧紧抓着程雅的衣服不肯松手,程霈只好解下程雅背后的木柴放进大殿。
赵悦赵兰已经开始做饭,铁锅里炖着半只野鸡,掺着一些在山里拔的野菜,野菜早就在路上风干成了菜干。
看到程雅抱着孩子,赵悦赵兰赶紧将被褥铺好,干的一面朝上。
程雅将程雨放好,程雨还是不松手,程雅摸着程雨的脸说:“小雨乖,你生病了,姐姐去拿药,你先松手。”
独轮车上还有些草药,只能先对付着用点了,明天再出去找找看能不能采到药。
络腮胡走到程雅身后看着被褥上虚弱的孩子口中“啧啧”了两声,走回去同中年文士嘀咕了几句,又走过来,递给程雅两个药丸子和一小包药粉,
“程姑娘,这是退烧药和外伤药,你先给孩子用上。”
程雅转头接过,口中道谢,“多谢大叔”。
络腮胡摆着手往回走,“谢啥,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程雅拿起药丸子闻了闻,确是退热的药,捏开程雨的嘴塞进去一个,赵兰赶紧递水过来,又给喂了几口水。
程雅掀开程雨的衣服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有一块块的青紫,也有破皮红肿,有新有旧。
看的程雅眼窝酸胀,不过两个月而已,怎么就成这样了。
程雅找了块干净的布浸湿了给程雨擦洗了伤口,程雨疼的乱动,赵兰在一旁用手轻拍着安抚他。
给程雨的伤口上好药,赵悦的饭也煮好了,浓郁的鸡汤味带着野菜的清香在整个大殿弥漫开来。
程霈走过来递给她半碗温热的汤说:“小妹,要不喂他两口汤吧,鸡汤驱寒。”
程雅点点头接过鸡汤,程霈扶起程雨,鸡汤刚端到嘴边,就听那一伙流民中的孩子闹着说:“爹娘,我也要喝鸡汤,我也要喝鸡汤。”
那孩子父母皱了皱眉头,略有些为难,旁边的老妇人舔了舔嘴角,站起来轻蔑的看着孩子父母,
“奶去给你要,一个孩子喝碗汤还能不给,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儿。”
老妇人拿着碗趿沓着她的破鞋子走到赵悦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锅里翻滚的鸡汤,咽了口唾液说,
“小丫头,给我孙子盛碗鸡汤。”
赵悦一愣,没想到还有人要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刚想挡回去便听程雅说:“两个饼子一碗。”
老妇人似是没想到程雅会这么说,提高嗓门对着程雅说:
“啥?我说你这个小丫头,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呀!就这么一碗破汤水你敢要我两个饼子,呸,饿疯了吧!”
说着便要往回走,他那孙子不乐意了哭闹起来,捶打着爹娘说:
“我要喝鸡汤,我要喝鸡汤,那小叫花子都能喝,我也要喝。”
程雅懒得搭理,轻轻掰开程雨的嘴喂他喝汤。
老妇人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了眼放在程雅旁边的砍刀,踌躇了一会儿,开口哄自己的孙子,
“大宝啊,等以后奶奶天天给你炖鸡汤,今儿先不喝了。”
那大宝却是不依不饶起来,蹦着高说道:
“我就要喝,都怪那个小叫花子,早先我就该踢死他。”
老妇人赶紧走过去捂住大宝的嘴,“别乱说,那是他自己摔得。”
那个丫头一看就不好惹,听着他们还是姐弟,还是别惹事的好。
程雅把碗递给程霈,慢慢站起来,看向那男孩问到:“是你打了他?”
男孩扒开老妇人的手气鼓鼓的用手指着程雅说道:
“就是我打的,你能把我怎么样,臭丫头片子,呸!我奶说了,你们都是赔钱货,”
这般气势汹汹的样子连来福看了都生气,对着他们“汪汪”大叫。
老妇人赶紧去拉扯那大宝,却听程雅冰冷的声音传来,
“养不教父之过,我从不欺负小孩,今日便由你父替你吧!”接着便响起了他儿子的鬼哭狼嚎。
大殿里所有人都转头看向那倒在地上抱着腿打滚的男子,只见他的小腿肌肉上插着一根手指粗的树枝,血已经浸湿了他的裤腿,随着他滚来滚去,地上也擦上了片片血迹。
老妇人“嗷”的一嗓子扑向自己的儿子,口中焦急的说着,“哎呀,这是咋了?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