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拔擢新进,甩手开摆
作者:冬三十娘   光宗耀明最新章节     
    第108章 拔擢新进,甩手开摆
    这些科道言官缺额背后不知包含了多少人的请托,意味着多少人在朝堂里的话语权将孰重孰轻?
    朱常洛看着他们,心中波澜不惊。
    每个时代都有属于它的官场升迁潜规则。
    科道言官就是如今大明官场的升迁关键。
    恰好如今这些京官里,科道言官在过去的万历朝是“革职重灾区”,缺员未补也最多。
    一开始,六科的言官就很多。
    除每科都有的正七品都给事中一人、从七品左右给事中各一人外,各科还有数目不等的从七品给事中。
    万历九年,除了吏科、工科保留了原本四个普通给事中名额,户科和刑科都由八人减为四人,兵科由十人减少为五人,礼科由六人减少为两人。
    都察院那边的御史们,则是随着明朝中后期督抚按渐渐增多,人数也不少。
    朱常洛这算是一口气提拔了不少地方知县、府州佐官到了科道言官这个快车道当中。
    地方知县、府州佐官的品级虽然都高于给事中,但他们全都眼巴巴地想来做这七品科道官。
    国初时,【极重郎署,凡御史,九年称职者始升为主事。】
    那个时候六部官员是极显要的职位。
    而到了如今,六部郎官的地位境遇已经大不如前了,甚至新科进士选个正六品的六部主事还不如外放知县。
    随着大明渐趋保守,朝堂文臣权威越来越大,科道言官的作用也就越来越关键。在天顺年间、成化早期,给事中、监察御史多从新科进士中选任,那也是每一届阁臣公卿提拔新进、培植门生党羽最好的机会。
    但成化年间,宪宗重视地方官员,决定以第三甲进士充任,一开始进士们并不买账。
    于是宪宗将知县、推官作为科道官的重要来源,这样一来,很多新科进士又乐于外任推官、知县了。
    【自考选法兴,台省二地,非评博中行及外知、推不得入,于是外吏骤重,而就中邑令,尤为人所乐就,盖宦橐之入,可以结交要路,取誉上官。】
    因为在大明官场,有两个官职可谓大型升迁中转站。一个是科道言官这个整体,一个是各省按察副使。
    做过了按察副使,那么接下来便可做一省布政使司左右参政,下一步就可能是按察使、布政使,正式进入封疆大吏、朝廷要员的序列。布政使的后面三步,通常是都察院副都御使、六部侍郎、尚书。
    但在做按察副使之前,通向按察副使的道路就多了。
    这么多路里面,正六品的六部主事可以外放到地方做按察佥事,外放前也许还要经过员外郎这一步。又或者一直熬到郎中再外放,那么不论是先去做知府,还是去做布政使司参议,后面大多要经历按察副使这个位置。
    地方官里,知县和府县里的佐官慢慢熬,也许能熬到知府这个位置。但知府的升迁,也基本上大多都要经过同样是正四品的按察副使这一步,极少一步到位直接做布政使司参政。
    这个时候科道言官的优势就出来了:科道言官只用做到都给事中,外放时就可以一步到位做地方布政使司左右参政,又或者转到都察院、太仆寺、太常寺等部门,以更快的速度做到都察院副都御使,而后便可瞄准那些侍郎、尚书职位。
    也就是说,科道言官只用在轮转速度极快的有限几个人里竞争,在京城大佬云集的地方获得支持,就能有效越过按察副使这道门槛。
    你就说香不香吧。
    这就是科道言官虽然品级低、风险大,但人人都想来做的原因。
    现在皇帝借这个机会一口气拔擢了这么多科道言官,说明了两点。
    他懂得科道言官在大明官场升迁图谱中的关键作用。
    这批人是他想培养的新班底。朱常洛那边的“人工表格”日日不辍,大明有哪些位置缺人、哪些位置关键、哪些人可用,朱常洛着实心里有数。
    如今当廷听到有被举荐之人“合乎圣心”的,立即做了主。
    辽东四巨头就这么确定了:总督蓟辽的邢玠,辽东巡抚李汝华,辽东巡按袁可立,总兵官宁虏伯麻贵。
    兵科左给事中喜补侯先春的都给事中位置,默默告诫自己不要触怒皇帝,那么也许下一步就能外放地方担任一省参政了,在布政使司里仅次于左右布政使。
    乾清门外受益于这突然决定的新一批科道言官们齐齐谢恩,主要就是补了都给事中或者离都给事中更近了一点的人。
    甭管那些有荐举资格的重臣心里怎么想,反正他们是受益者。
    而这里面,又有几个人颇为不情不愿地出来谢恩,他们是被补为监察御史的翰林院编修或者修撰。
    李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皇帝:这是准备改变朝堂升迁最快的那条路吗?
    这条路,叫做清流。从翰林院修撰、编修,升侍读侍讲,再直升国子监祭酒或侍郎,而后便是尚书。
    这次转为监察御史的,竟还有此前参与过皇帝昔年为皇长子时进讲的翰林院编修黄辉。
    他多少也算是“太子师”了。
    接下来又是干脆当廷议定了几个六部左右侍郎缺员的人选,皇帝以前的讲官、如今在南京国子监做祭酒的郭正域被选任为礼部右侍郎,李戴的脸色更加难看。
    翰林院出身,已经是侍郎,下一步就可任尚书,然后就能补阁员。
    推崇熊廷弼的汪应蛟也被点回来任缺的那个户部右侍郎。
    而皇帝补的吏部郎官之中,还有个要从南京通政使迁任北京吏部左侍郎的杨时乔。
    申时行顿感不妙:难道皇帝选任了一批京官之后补员就要暂停了?
    李戴不肯“专断”,等杨时乔慢悠悠回到北京就任才开始部议,这不妥。
    他正要出班劝谏,皇帝已经干脆地开口:“缺官仍未补齐,想来泰昌元年诸政若要议定推行,仍旧迟缓。首辅缺朝,议事也难。沈卿染疾,朕心实忧,盼能早日痊愈,届时再开朝会吧。”
    说罢就起了身,根本没给群臣反应的时间就在大家惊愕的眼神里走入了乾清门。
    不管身后随之响起多少声殷切的呼喊,劝他不可罢朝,因为首辅生病了就辍朝更不像话。
    都是重臣死了才辍朝表示哀悼啊!
    就连田乐都愣了一下,而后也就了然。
    皇帝固然忧心京营整训的进展,但京营整训的第一步却是裁汰冒滥、清理占役,而后才谈得上其他。
    冒滥、占役问题没解决,京营兵卒的俸粮仍然要列入开支。
    反之经过了今天的事,朝野都清楚:皇帝不是不想补任缺员,但大家看到了,是首辅躲事、吏部推诿。
    顺便金花银的由单、礼部会试的安排、漕粮兑运轮派的方案、今年盐课的计划都确定不了。
    看谁更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