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秦哲穿着月牙色长袍坐在内廷的院内。
瑞祥趴在草丛里静静地看着他。
要不是脖子和腿脚上的铁链拴住它,远远看去仿佛一只硕大无比的猛兽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一般。
一女子悠悠走了过来。
“太子哥哥,谢谢你。”
“你怎么来了。”
“陆府太乱,那位严太傅的二千金,也太吵了。”
楚心懿一袭小生打扮,她好不容易在秦哲的掩护下回到了京城。
虽然秦哲把她安置在了陆楠天府上,但她实在不喜欢比自己白的男子,便随便找了口借口来到太子府。
“郡主可想到怎么对付寒王妃?”
“当然。今日就是和太子哥哥商议此事。”
楚心懿盯着狮子,真想把林依抓来喂它。
都是那个死女人害得自己在北疆晃荡。
“太子哥哥,我有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寒王去了南疆,要不直接带人去寒王府把她抓过来?”
秦哲转过头看了一眼楚心懿。
脑子蠢笨,但心狠手辣。
“五弟的府邸闯得进去吗?”
楚心懿撅了撅小嘴,嘤嘤了两声。
的确不好闯。
“那就把寒王妃骗出来!”
秦哲不屑地冷笑一声,但脑海中也闪过一个想法。
“走,来我书房。”
南疆军营。
等了一个晚上也不见秦水寒来,林依索性坐在桌前发呆。
碧月见她这个样子,也忍不住小声问起玄风。
“主子今日不来?”
“主子刚刚和奕王切磋去了,也许不来了…”
玄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两人再回首望去,只见林依倒在床榻上。
她给自己扎了针,不想再去想了,先睡一觉再说。
第二天,一早醒来,林依躺在床塌上懒得起来。
今天再听到那敲锣打鼓的声音,她已经不会如昨天那般紧张。
碧月把早膳端了过来,她淡淡的“哦”了一声。
不忍心让他们担心,就起来随意扒拉了几口。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终于又听到了鸣金收兵的声音。
林依的心又揪了起来。
终于熬到玄风过来,见他一脸祥和的和碧月说着悄悄话,林依垂了垂眼眸,秦水寒肯定没事。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知道今天秦水寒也不会过来,好像是故意回避自己。
回想起那日离别时秦水寒命令自己不许离开营房半步的样子,她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想速战速决,早日结束这场战争。
只是自己又没有拦着不让他打仗。
林依无奈地哼哧一声,自己像是那种不识大体只会无理取闹的小女人了?
她甩了甩衣袖,自己身着一身男装。
是有些不识大体……
战场上,秦奕身着轻甲站在士兵身后。
不同于昨日,他走下指挥台,站在台下亲临指挥。
军队的铁骑如洪流般涌动,但是此地的土壤并未扬起巨大的沙尘。
长枪刀剑在阳光下闪耀,战况似乎比昨日激烈一些。
秦水寒也身着轻甲,他站在高台上看着战场。
今日小七的指挥似乎更上了一层楼。
进攻的时机也更加合理,看得出端木阳瑞的兵队有些应接不暇。
秦军占了上风。
秦水寒向远处望去,此刻的端木阳瑞会着急吗?
这应该不是他的的所有实力,记忆中的端木阳瑞,打法十分勇猛。
胶着了一日,对方也没有决一死战的样子。
秦水寒陷入了沉思,看来南疆国的粮草还充沛有余,他们不怕进入拉锯战。
他立马在心中构画替补方案。
到了第五日,天空被黑云笼罩,一片昏暗。
空气中充斥着雨水和泥土的味道,似乎下一秒就会暴雨如注。
肆虐的狂风刮过秦水寒的脸,灌入盔甲的声音十分闷沉。
秦水寒凝视前方,犀利的眼神透露出一种雄浑的气息。
狂舞的树叶随劲风起舞,他看到隐隐约约的弓弩,摆放的位置不同。
原来端木阳瑞在等待这一刻。
滴答滴答,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不一会,雨点如注,密密麻麻地倾盆而下,仿佛天上之水倒灌到人间。
南疆国的战鼓声响起,回响在山坳间,连绵不绝。
阙瑜对鼓手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又抬上了一架战鼓。
双鼓上阵,震耳欲聋,仿佛能够穿透整个战场。
阙瑜对秦水寒自信一笑,秦军不怕如此恶劣的天气,驻守南疆多年,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秦奕挥动了战旗。
厮杀声四起。
一阵,二阵,三阵。
恶劣的天气加大了身体的消耗,血水汗水混为一体,嘶吼和呐喊划破天际。
嗖——
几只箭矢往主帅台飞来,落在秦水寒身边。
秦奕一个转身跳到高台,和一排士兵一起挡在秦水寒面前。
秦水寒看了一眼地上的箭矢。
锯齿状的箭头,上面覆着一层白色的液体,即使大雨如注也未能冲涮这些毒汁。
“五哥!”
“小七,不要慌,今日是最后一战。”
阙瑜侧头看了一眼秦水寒,难道今日就可以结束了?
没等他反应,秦水寒喊了一声柏惟贞。
“柏骁骑,你带队出兵,跟在五阵之后。阙副将,你配合柏校尉的骑兵,一起攻击对方的步兵。”
秦水寒对玄风摆了摆手。
玄风立马拿出几瓶毒药。
“用毒箭射杀最前排的步兵。”
阙瑜十分不解。
“寒王,用毒箭射杀对方的步兵,而非骑兵?”
“对,照做。”
柏惟贞也拧起了眉头,寒王为何要对步兵用毒呢?
真浪费啊。
阙瑜只能配合柏惟贞的精骑去射杀对方的前排步兵。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骑,不一会对方的步兵纷纷倒下。
端木阳瑞十分意外,他手中的见血封喉所剩无几,最后的一点也是为了秦军的指挥官而准备。
没想到秦军竟然用这毒汁来对付可以舍弃的步兵。
不过他也很快意识到了秦军的用意。
前排的步兵倒下,身后的士兵纷纷对秦军的武器畏惧不前。
他们不知道哪些有毒,哪些没毒,更加不敢置信秦军竟然也拥有此毒。
端木阳瑞看向远远站在指挥高台上的秦水寒。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要说谁有这个魄力,肯定非他莫属了。
秦奕佩服的看了秦水寒一眼,心想不愧是他的五哥,关键时刻还是离不开他的指挥。
双方交战了几个回合。
柏惟贞的骑兵英勇善战,不一会儿就歼灭了端木阳瑞的前方战士。
端木阳瑞没有想到秦水寒还暗藏了这样的一支精锐,眼见自己这边的士气一蹶不振。
此时的雨声逐渐变得轻柔,不再有猛烈的倾盆之感。
端木阳瑞也拿出了全部实力。
他立马命令所有弓弩准备。
“找准机会,对着对方的指挥战车!”
端木阳瑞闭上了眼,他知道这次不会像之前那般可以偷袭成功。
那个该死的秦水寒拥有解药!
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弱者,但不得不承认,这次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他睁开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士兵,那些扼着喉咙的就是中了见血封喉之毒的死法。
为何南疆没有找到解药?!
端木阳瑞松了松手,眼神十分黯淡,失去了曾经的锐气和激情。
怎能仅凭毒箭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呢?
之前的敌军将领中箭身亡,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但秦国毕竟是大国,敌方的将士不过是尽自己本分镇守边疆而已,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守信义,挑衅滋事。
可是作为一国王子,端木阳瑞也是出于无奈。
南疆多瘴气,资源匮乏,朝中局势混乱,他太需要一场大捷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输,也要输得彻底!
端木阳瑞拿起长矛跳下战车,却立马被一旁的将士拦下。
“王子,不可!就让末将去和他们一决高下。”
端木阳瑞点了点头,转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两方将士一拥而上,死战!
顷刻间,血流成河,无数尸体倒在了飞溅的泥水之中。
骑兵不再是骑兵。
马儿的嘶叫声,人群的惨叫声,拿着兵器冲锋的呼喊声。
秦奕紧绷着脸不忍再看,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想冲过去手刃敌人。
要是自己出手,左阵的那个士兵就不会死了吧。
如果站在那个角度,是不是就可以杀了刚才的骑兵?
他幽幽看了身旁的五哥一眼,原来做指挥科比打仗痛苦多了,看到这么多的士兵战死沙场,真的十分痛苦。
今日之战才是真正的战场,虽然秦军士气更烈,但同样也牺牲了那么多人。
“小七,这是战争。”
秦水寒凝视着战场,同样紧绷着脸看着场上的士兵。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咻咻——
端木阳瑞放出了最后的毒箭。
和之前一样,他还是把所有毒箭瞄准了高台和战车。
阙瑜的手被突如其来的毒箭划伤,他没想到端木阳瑞竟然一鼓作气的连续向战车射箭。
自己中箭不一会儿,就觉得呼吸困难神智不清,似乎韩将军当时也是这个样子,难道就这样死了?
寒王不是说有解药吗?
在战俘身上的试验也证明有效,难道这毒和南疆国的毒不一样?
自己也要死了?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还忍不住心里暗自骂道:寒王真是个骗子,骗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南疆国的毒哪里这么好解!
迷糊中,阙瑜看到秦水寒把一个药瓶递给自己的手下,涂抹在伤口上后,仿佛立马觉得手指轻松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阙瑜的呼吸也不再难过,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坐起身,迎上秦水寒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一阵汗颜。
怎么能不相信寒王呢?
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寒王啊,韩老将军都对他赞不绝口。
秦水寒把阙瑜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哼笑一声也不说破。
不过中毒的滋味的确不太好受,自己也经历过那个过程,意识还有一丝清明,但身体却动弹不得,只觉呼吸越来越痛苦,满是对生的依恋。
若不是依依,自己也早已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秦水寒分了分神,自己以前从来不怕死,但现在,想到林依,想到自己的爱人,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无所畏惧,做事只会更加三思而后行。
此刻端木阳瑞的心彻底冰凉。
秦国指挥战车上确实有人中了弩箭,可惜倒地后不一会儿,又站了起来。
当初秦水寒被救,果然不是偶然,敌方的确能解此毒。
端木阳瑞他木然的盯着秦军,对方会用毒,但是他们有解药!
大势已去。
“白旗!对方举白旗了!”
秦军高台下方的将士兴奋的叫了起来,即使他们满脸血泪,此刻也欣然接受胜利的喜悦。
秦水寒拍了拍秦奕的肩膀,看着累累尸体沉默了良久。
“小七,别忘了昨晚和你说的和谈判技巧。”
他垂了垂眼眸,一个转身飞下高台,往军营的方向跑去。
“好,五哥放心,交给我便是!”
秦奕目光坚定地目送五哥,自己不是小孩,也该独当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