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平原。
飞溅在脸庞的血早已凝固,平原起了一阵带着腥臭气味的轻风,柔柔的吹过蒋霁脑后的卷翘发梢。
甲胄也是淡红,蒋霁今日算是尽了性子,玩的不亦乐乎。
此刻方才安静下来,被阿蟒连劝带哄的用帕巾擦着手。
兰絮忙碌于验数,蒋霁眯眼看着眼前一切,对自己的杰作满意的不得了。
阿蟒吓得两颗尖牙早就露出,此刻都不敢抬眸再看蒋霁一眼。
从前那种跟在王上身边就是帮他做坏事的感觉才下眉头,又重新浮上阿蟒心头。
完全变色的帕巾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最终回到发呆的阿蟒手里,蒋霁面上又回归平静。
“累了。”蒋霁淡淡轻叹,转身便走。
“王上,您去哪儿么?”阿蟒嫌弃的捏着帕子一角,朝他追了两步问道。
“回宫。”蒋霁头也不回,朝后摆了摆手,“劳你们收拾了。”
回宫,回宫。
回那个没有道士的玉京宫。
‘我不愿留在你身边’蒋霁脑中响起无情道士冷漠的话。
丹凤眸瞬间通红,殷红唇瓣抿得紧紧的。
也不是觉得自己委屈,他绝不会放过那个臭道士,他只是。
只是不想道士生自己的气。
“麒角山,银环,烛秋渡,我的宝贝道士。”蒋霁自己喃喃着,走姿摇摇晃晃的。
他几日没有好好进食了?他自己也记不得。
先生不哄着,就是吃不香的。
“我是不是病了?”他又自言自语,很快又将自己的话否定了,
“才没有生病,先生说了,阿霁一直是一条特别的小蛇,不是阿霁的错。”
“不是阿霁的错......”
他重复一遍,身子摇的更厉害了,“既然不是阿霁的错,那先生为什么丢下阿霁呢?”
“那便是阿霁做错了。”
他最终得出结论,眼前一花,天旋地转的。
扑通!
阿蟒和兰絮闻声转身瞧去。
“王上!”
它们喊得异口同声。
兰絮、阿蟒、黑影,两蛇一影直到天黑如点墨,才将那壮硕且晕倒的蛇妖搬回了玉京宫。
兰絮喘着粗气,再次感叹了一番道士的不易。
蛇医急急的来了,人医也急急的来了。
一人一蛇在未央殿四蛇墨玉床边忙碌一番,对视一眼,诊断出了结果。
他(它)们一致认为,这个病还得交给小厨房比较见效。
蜜水,甜粥,薯泥羹很快便被厨子端进了未央殿。
蛇医帮着它们昏厥的王上吊了一口气,足以支撑他醒来将食物服用。
“我没胃口。”
王上一句话,寒了周围几蛇忙绿忧虑一天的心。
阿蟒推开众人蛇,这种事还是得它亲自出嘴。
“您若不吃,身体吃不消,事情便被耽搁,这边儿处理晚一天,您就少见谢......”
“我喝那碗甜薯泥的。”蒋霁忽然打断阿蟒出声。
阿蟒立即狗腿的端过那碗香甜薯泥羹递给蒋霁,而后抬起下巴挑眉对蛇医过山峰使了个‘怎么样,我厉害吧’的眼色。
那过山峰高摆着自己的尾巴认同着。
“别围着我,都下去吧。”蒋霁喝了几口甜羹,似乎有了些力气,摆了摆手开始赶蛇。
“我自己去洗漱,不必跟着。”阿蟒话刚到嘴边,就被蒋霁一句话堵住,“你们两个也去收拾一下自己。”
于是一群人蛇浩浩荡荡的出了未央殿,留下了面上还有些微肿的小蛇王上一个。
在床上赖着,蒋霁盯着面前空气发呆。
什么都不想做。
想找臭道士道歉,然后哄着他快些原谅自己。
不知道自己的道士现在走到哪里了?还有多久能到镇上呢?
蛇妖的道士,虽是身子不舒服,脚程也算快的。
如今正在离玉京宫还有些远的一个山林里,吃着阿蟒替他备下的软糕,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面前的火堆。
“呕……”
胃中反酸,谢意转身扭头将方才吃入腹中的食物尽数吐出。
抬手摸了摸额头,冰冰凉凉的。
没有发热的迹象,这是怎么回事?
反胃感再次袭来,可是胃中早就没了东西。
谢意双腿无力,趴跪在地上干呕,最后也只呕出一些白色细沫。
被衣袖挡住的手腕,那紫檀手串诡异暗纹发出一阵淡淡亮光,自然是没被身子不适的道士发觉。
解开水囊,漱口后喝了不少,谢意就这水逼着自己又吃了一些干饼。
身上还是疲乏着,不过那难过的感觉一阵一阵的,坐在一个粗大的枯树枝上歇了一会儿,力气又恢复了一些。
一个弹指,火堆被灭了,那些污秽之物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道士拿起包袱起身,披星戴月,又踏上了归院之路。
—
今日空气不错,这晨光亮堂堂的照着那颗挂着几颗干巴柿子的柿子树,于府门前热闹。
附近的街坊邻居都知道,这般备车备马的浩大架势,是于大少爷又要出门闯荡了。
不过看热闹的今日算是尝了个新鲜。
于大少爷身边儿那高大貌美的长发男子是谁呢?
带头议论纷纷的,依旧是那日茶坊纱幔后的几爷子。
“我那天说啥子安?你们几个还不信。”是那日劝架男子的声音,“四方格那主子来老,于大少爷也只有让步的份儿。”
“唉呀,其实我觉得江大人和于大少爷还是般配。”是那日高亢男子有些惋惜的声音,“可惜老,大也大不过皇帝老儿。”
“瓜皮蛮,你小声点。”是那日疑惑男子的声音,“你还老儿,你好大岁数,别个……”
疑惑男子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那四方格嘞主,可才十余岁。”
“那照那日嘞说法,那天下小主送的聘礼到江府,此刻江大人岂不是已经嫁到四方格头去了哇?”高亢男子快速眨了眨眼,朝身边人问着话。
“没得那么简单。”劝架男子摇了摇头,“送到江府的聘礼,可是被于大少爷拉回来不少。”
“啊?!”另外两个男子惊讶出声。
“于大少爷这种掉脑袋嘞事情都敢做啊,那这个又是咋回事喃?”疑惑男子用扇子假意指了指粘渣于淮舟身边那高大貌美男子。
“唉,等会儿我说你黄毛小儿,你真莫不服气。”劝架男子又缓缓摇了摇头,“说了你也不懂,只是可怜江大人,那边要对抗强权,这边儿哄着嘞乖乖又金屋藏娇……”
“这于大少爷也太花花公子了吧!”高亢男子蹙眉感叹。
“哎哟!”
言罢,高亢男子捂着屁股晃着身子朝前好几步,到底是没站稳,摔了个狗吃屎。
趴在地上捂着屁股朝人群中叫喊:“哪个踹老子屁股敦!?”
人群中哄笑一片,却无人应声。
骨节分明的大手放下车帘。
殷渔抬手轻轻顺着进了车厢便趴睡在自己怀里的小霸王的背。
他向来大度。
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