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在天边的火烧云,将大半个天幕染成绯色。
云霞下,一处坐落在田庄深处的僻静庄园,升起几缕袅袅炊烟。
庄园里最大的一处院子,落下来两道身影,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易廷洲看着满脸疲惫的易卿颜,推她进房,“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待着。等过两日,我们就回京。”
这还是易卿颜第一次被家人管束,她笑得无奈。
“大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你真觉得这样看得住我?除非你每日不睡觉,否则我总会找到机会离开。”
“你可以试试。”
方才动用了太多内力,易廷洲心口涌上来一股腥甜,他强行将它压下。
“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知道他打定的主意,多说无益,易卿颜确实有些累,干脆往床上一躺。
“那就看我们,谁熬得过谁。”
她手里还藏着一些药粉,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对大哥动手。
易廷洲全心全意护了她这么些年,倒打一耙的事,易卿颜没脸做。
可天快黑下来,皇甫容玦的魂魄很快就会离体,只希望他尽快找到这里,到时再随机应变。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易卿颜视线扫过去。
院门被人撞得粉碎,一个高大的身影如一头野兽横冲直撞闯进院内。
其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路,地上四处散落着人体的残肢。十几个护院痛苦地倒在地上,不停发出哀嚎声。
是氓奴。
易卿颜是希望氓奴帮她牵制住易廷洲,但并不想他滥杀无辜。
在他又要扯下一人的手臂时,她急忙出声阻止,“阿奴,快停下!”
可氓奴被眼前的杀戮和鲜血刺激,双眼通红失了神智。易卿颜的命令根本不起作用。
在船上,氓奴抵挡那些船员时也曾短暂出现过失控的情形,可这次,越发严重。
无论易卿颜怎么喊,都无法将他唤醒,完全杀红了眼。
易卿颜想冲出去阻止氓奴继续伤人,一只手臂横在了她面前。
“待着别动。”
话落,易廷洲一跃而起,整个人如一支箭直射出去,瞬间出现在氓奴背后。
觉察到背后有人,氓奴抡起大臂转身就要砸过去。
易廷洲侧身灵巧躲过,随即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拳打中氓奴的百会穴。
出人意料的是,刚刚还战斗力十足的氓奴,瞬间如一座小山轰然倒地。
院子的纷乱这才平息下来。
等易廷洲回头,房里哪还有易卿颜的身影。
旷野之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向着山林奋力狂奔。
易卿颜必须赶在易廷洲追上来之前回到先前的落脚点。
皇甫容玦受了伤,不会走得太远。也不知他伤得如何,她必须尽快找到他。
夜空高悬着一轮满月,将四周照得透亮。
易卿颜举着火把,寻着箬竹叶上的血迹,一步一步走向密林深处。
直到她来到山林深处的溪边,踪迹隐没在这条溪流之上。
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易卿颜顿时有些泄气,一屁股坐到石滩。
“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就这么消失。”
“死心了?”
静谧的林子里突然出现的人声,吓得易卿颜心口一悸。
当她听出那人是谁时,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易卿颜故意不去看他,自顾自掬了水,准备往嘴里送。
水还没入口,一枚小石子倏地打中了她的手。
她痛呼出声,“大哥,你幼不幼稚?连水都不让喝?你现在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易廷洲将自己的水囊递给她,“从前,你告诉我水不煮熟,喝了肚子会痛。我一直记着,反倒是你忘了。”
总觉得易廷洲这是话里有话。
易卿颜接过水袋辩解,“肚子痛有法子治,总不能有水不喝,活活渴死。”
易廷洲望她一眼,揶揄道:“从来好坏,都是你说了算。无论做什么,你总有歪理。”
易卿颜默默喝了口水,嘀咕,“难道我说的不对?”
易廷洲面上淡淡,不做回应,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她。
牛皮纸摊开,五个还热乎的葱油饼散发着勾人食欲的香气。
“趁热。”
大哥还记着她喜欢吃葱油饼,一次必须得吃够五个,她这点小习惯,也就易廷洲一直记着。
易卿颜忽然觉得眼睛酸涩,她盯着饼没动,一时心绪难平。
两个那么好的人,为何非要争个你死我活,若是能握手言和该多好。
易卿颜知道这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见她光盯着看却不吃,那张小脸又瘦又憔悴,易廷洲叹了口气。
“难不成要我喂你?”
“大哥。”易卿颜捏着饼,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易廷洲知道她想说什么,露出一抹苦笑。
“想跑,也得先吃饱。饿着肚子,又怎么跑得动?”
这是要放她走?
易卿颜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靠得近了,她这才注意到易廷洲的神色格外倦怠,脸是一种灰败的白,唇更是毫无血色。
“大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个人撑着时不觉得这些伤难以承受,一旦在意的人注意到了这些伤痛,心底的痛便会如潮水般不断翻滚。
易廷洲抿唇,压下因情绪波动而再次变得紊乱的内力。
他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袱放到自己膝上,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易卿颜看着有些眼熟的包袱,很快被转移了视线。
“这是我的包袱?”
一路上,这只包袱一直由皇甫容玦替她拿着。如今却在易廷洲手里,让易卿颜有种不好的预感。
易廷洲抬眸看她,“你是不是很疑惑这个包袱为何会在我这里?”
不等易卿颜回答,易廷洲自顾继续说道:“以他的手段,若是不想让我带你走,又岂会让我得逞。”
易卿颜震惊地盯着易廷洲。
“不可能。”
易廷洲笑得苦涩,“我何时骗过你。”
“你寻着血迹走到这里,以为会找到你想要找的人。可是你弄错了一件事,这并不是皇甫容玦的血。”
易卿颜心头一跳,仔细打量易廷洲,“大哥,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