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战场上，饕餮凶兽现世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边缘处，被烧焦的土地上燃烧起大股大股的黑烟。
周遭的风雪似乎也停滞住了，因着被饕餮吞噬了无数变异兽的缘故，而变得有几分寂静的雪原上，一时间只听得到呼啸的风声，还有隐藏在风声中，两道哽咽到极致的哭声。
张万里的七窍中渗出一丝丝血液，额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黑色纹路的小兽，整张脸似乎变得英俊了一些。
只是此刻，他无法再处理自身的变化。
怀中，李非凡那被粘液包裹住的身体，已经被毒液侵蚀的，变得无比溃烂，皮肤上出现一块块流脓的伤口，看起来格外吓人。
“非凡哥，非凡哥……”
张万里的眼中猩红一片，泪水都被血液浸的通红，此刻越是看不清李非凡的样子，张万里越是不断瞪大自己的眼睛。
他从未有过这样狼狈，无助的时刻。
上一次，是在洪灾来临后，听说父母家人全部被淹死的消息时，而那之后，无数次灾难里，危险中，是李非凡带着他一路走了过来。
曾经的张万里失去了依赖，而又获得了新的依靠。
只是现在，这最后一道依靠，也要离他而去了。
“非凡哥，为什么……你不要死，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其他人的，刚刚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肯定注意到了我们这里……林，林小姐，对了，林小姐要是醒过来，有她的生命之力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张万里抽泣着，试图将李非凡的身体抱起来，却实在是没有力量。
僵硬的沉重的手臂，变得不像是他自己的东西。
于是，李非凡的身体刚被抬起来三寸，便又猛地掉在地上，带来的冲击力让李非凡的脸猛地一皱。
看着李非凡有些痛苦的样子，张万里吓得连忙收回双手，旋即笨拙地，想要找到合适的角度去搬动李非凡。
“咳咳……傻小子，别搬了……”
李非凡呢喃着，艰难地溢出些声音来。
“疼的很，跟我说说话吧。”
李非凡其实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明明死到临头了，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但是心中却十分平静。
他转动着眼珠，看向昏暗的天空。
这里的天很浑浊，像是被一层污垢蒙住了，怎么都清洗不干净的样子，风沙和暴雪混在一起，刮在他的脸上……
此刻的李非凡，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的感觉了。
他突然想起来，末世还没有到来时，天空的样子。
蔚蓝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天空，时不时有飞鸟飞过，阳光热烈夺目……
“非凡哥，你想说什么，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现在，我一定尽力给你找到……非凡哥，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吃新炸出来的油条，但是现在没有油条，我去给你烤几块肉可以吗，我杀了很多变异兽，这些肉都是可以吃的……我，我现在就去。”
张万里擦拭着眼泪，刚说完没多久，一旁的孙小小也立刻抹着眼睛，拿出了砍刀要去砍肉，却被李非凡制止住了。
李非凡的眼神里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只是这份柔和里，突然多出了些其他的意味。
似乎是回光返照，他竟然能够缓缓抬起手，拉住张万里的裤腿，慢慢道，
“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
张万里愣住了，他的眼中涌出汹涌的泪水，却还是极其听话地坐下。
“臭小子……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
李非凡笑道。
为什么会羡慕他呢，当初李非凡恨透了那群杀死了他的家人的变异兽们，只是他觉醒的能力很特殊。
不是任何战斗型的能力，而是卜算，且永远无法卜算出自己的命运。
“咳咳，万里，其实当初我选择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同学，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这么多人里，我只算出了你未来的命运，你的未来一片光明，虽多磋磨，却行的端正，稳妥，平平安安……”
“选择你，是想借助你大富大贵的命运，也能够护住我自己罢了。”
李非凡轻声道，看着张万里憨傻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却因此牵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痛的满头大汗。
张万里有点迷茫，却还是道，
“非凡哥，保护你是应该的，你不要这样说……”
李非凡艰难地咧了咧嘴，像是笑起来的样子，毒液顺着血管流动至全身，他浑身麻木，动弹不得。
其实他也不明白，明明只是想要借助张万里的好运保护自己，最后却还为了救张万里把自己搭了进去。
为什么呢。
李非凡的眼中有些茫然。
他的瞳孔涣散着，眼前的人影一会近，一会远，却始终是模糊的，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此时他却也恨不起来自己这个鸡肋的能力，能够算得了所有人的命运走向，却偏偏算不了自己，如今，他李非凡最为惜命，却死在了北极圈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死后，或许除了张万里和孙小小，也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存在。
但是张万里不一样。
李非凡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头颅，试图再看一眼张万里，脑袋里充斥着张万里嘈杂的哭声，他很想大喊一声别哭了，最后说出来的话却细若蚊蝇，
“张万里，你以后的路……”
“还有很长。”
李非凡竭尽全力地说着这些话。
当初第一次遇见张万里的时候，为了骗这个傻小子跟着自己，他便硬是胡编乱造了一番，说是张万里天资聪颖，未来定有造化。
谁知道天资聪颖或许是假的，但是大造化，确实真的。
张万里呆呆地看着李非凡最后的笑脸。
风沙散开了，天空中出现一道道灰白的光晕，刺眼的白色日光，照亮了黑暗中，李非凡的脸庞。
最后。
李非凡说道，
“我没骗你吧，傻子。”
你是真的有大造化的。
只是以后，非凡哥不能继续陪你往下走啦。
光晕刺激的李非凡的双眼无法看清眼前的，最后他能看清的画面。
在一声张万里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中，李非凡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随后，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