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容恍然大悟。
不是沈晏礼把她捎到名单上的。她是白翊的亲生女儿,自然而然,受到温家邀请……
陆雪容低着头,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须臾,她伸手一挥,将小桌上的东西全挥到地上。
哐当哗啦一阵响。要么碎了,要么打翻了,一地狼藉。
陆雪容抬眸,黑色瞳仁中寒光毕现,压抑着怒火。
——好你个白笙,竟敢耍我!
分明已经认祖归宗,成了白家的千金小姐;分明被温行渊安排过与沈晏礼相亲;分明知道,两家长辈都有意让沈晏礼娶她。
可她呢?
到底和沈晏礼发展得如何了,迟迟不给准信!
问就说悬得慌,沈晏礼好像不爱她了,诸如此类,全是废话!没一句有用的!
呵,搞半天,你们俩早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跟我演什么爱而不得?
陆雪容手里抓着一张纸,都被她捏皱了,指甲穿透纸张。
待到怒气平息,她面露难色,坐立不安,又开始着急另一件事。
连安琳都知道,火灾现场,门窗被锁死,有人在沈晏礼的酒里下了药,那警方呢?温行渊呢?大家岂不是都知道了?
陆雪容气得不行。
顾泽那个蠢货怎么办事的!?
烧死沈晏礼没成功也就罢了,还漏了这么多破绽,轻易就让警方判定火灾是人为导致。
温行渊用了二十多年,从京海市局一个警察,坐到了国安高官的位置。他的手段,可想而知。
国际大案都破获得轻而易举,何况一场小小的火灾?
一旦被他盯上,顾泽落网是迟早的事。
怕就怕,他把自己供出来,还有那份录音……
陆雪容走到窗边,眯了眯眼。
幸好她做了两手准备,如果事情败露,就让顾泽和顾家做替罪羔羊。
他本就和白笙有仇,沈晏礼打压顾家多年,顾泽因此怀恨在心,报复他们在常理之中。
只是录音还没找到,那是她的命脉……
风从窗口吹进来,陆雪容头发是盘着的,唇瓣嫣红,一丝碎发也无,眸光幽冷。
五年过去,她气质变了好多。
不再是雍容华贵,但供人观赏的牡丹。而是黑夜生长在悬崖边,风雨不惧,恣意盛开的曼陀罗。
陆家家产归她,这还不够。她要沈家,要天下!
白笙是生是死还不清楚,她不能让任何人阻了她的路。得先稳住顾泽,必要时——
杀!
*
沈晏礼醒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爷爷跟舅舅就在身边,竟是陪了他一个日夜。
老爷子喜极而泣,真好,他孙子没事。
旋即,不知想起什么,脸上的喜色很快淡了下去。
温行渊反应看上去较为淡定,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他姐姐过世得早,留下这唯一的血脉。说是舅舅和外甥,但温行渊完全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两人更像父子。
沈晏礼在大火烧起来前,便因那杯下了药的酒而陷入昏迷,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大火如何燃烧,情况如何危急,全程他都在安然地睡觉。
老爷子和温行渊相视一眼,只说有人要害他,随即绕开话题,询问他那日的经过。
沈晏礼没多想,把侍者怎样引他去七楼,怎样喝下那杯酒,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话毕,他问:“白笙在哪?”
床边两人都不说话了。
由于及时戴上了可以过滤浓烟的面罩,沈晏礼症状很轻,氧疗后本该当晚就苏醒。
昏睡至今,都是因为那杯加了药的酒。
量不大,却能让一个成年男人昏迷一天一夜,不省人事。
可就是这么厉害的药,除了高脚杯碎片上提取到一些残余,检测出成分,沈晏礼体内竟一点药物残留都没有。
仿佛他从未喝下那杯酒,查不出丝毫痕迹。
幸好歹徒没将剩余的酒带走,否则一时半会儿,他们还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立案侦查。
见两人都不说话,沈晏礼眉头微微皱了下,凤眸掠过一抹暗色,又问了一遍:“白笙在哪?”
温行渊抿唇,他们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白笙把逃生面罩戴在了晏礼头上,自己没有可以遮挡口鼻的东西,吸入浓烟太多,又在火中穿行多次。
虽然烧伤并不严重,但身体纳入的有害气体……几乎是致死量。
还有她的眼睛,黑烟一熏,旧伤在一定程度上恶化,缠了纱布,得等当初青城实验基地给她治疗的教授过来,才能商定下一步救治方案。
人如今还躺在icu,全靠输氧吊着气。
教授去年被借给其他国家,该国频发战乱,前线工作繁重,抽不开身。暂调回国的手续加急处理,也得二十四小时才行。
白笙生命体征不稳,上午又抢救了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教授回来。
就算撑到了,那双眼睛,受损程度至此,可能也保不住……
一院眼科专家组评估,治愈率只有25%,失明的风险极大。
如果把这些说出来,就必须将火灾的事一同告诉沈晏礼。
这么久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心里还装着白笙。只是气不过她五年前不辞而别,气不过她跟别人生了孩子,一直拒绝,一直不认。
火灾还没查明白,沈晏礼了解那晚的情形后,一定会不管不顾,跑去看白笙。
让他瞧见白笙躺在icu里,被氧气机吊着命的样子,天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老爷子双手扶着拐杖,顾左右而言他:“晏礼,白笙是个好姑娘。”
“你喝得那杯酒里被歹徒下了药,包括去传话的那名侍者,都是凶手安排好的,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是不会害你的。”
温行渊从旁附和,“对,这件事我已经联合市局展开调查,不日就会有结果。”
沈晏礼敛眸,打量眼前两位长辈,道:“我问白笙在哪,你们讲这些做什么?”
话题还是没绕过去。
老爷子不知怎样作答,无计可施,只好把头转到一边。
温行渊知道外甥从小就聪明,时常引以为傲。但此时,多么希望他能笨一点,糊涂一次,一会儿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