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呢?”一个浑厚的汉子声音传来,窑洞门口的破麻袋被掀开。
“李书记来了?”钟子晏连忙放下手里的馍馍站起身。
李大成抱着一个大包裹走进来。
“今天去公社邮局,看到有你的包裹,就帮忙带回来了。”
钟子晏来不及想是谁给寄的包裹,连忙道谢:“麻烦您了。”
李大成是个朴实的汉子,他年纪不大,脸上已染上风霜。
“客气啥呢,顺手的事情。”李大成放下手里的东西,拍拍手就准备出门了。
钟子晏有心开口留饭,又囊中羞涩,家里只有这两个麦麸子馍馍,只能尴尬的把他送出门。
“这是谁寄的?上次柠柠来信的时候,没有说寄了东西啊?”白洁好奇的看向地上巨大的包裹。
这么大一包东西,会是谁呢?
“左右不过就是那几个人,现在咱家还有谁会给咱们寄东西?”钟子晏蹲下身抱起包裹仔细查看。
“是…清欢寄的?”钟子晏读的时候有些惊讶,他想过可能是女儿寄的,也可能是媳妇儿的娘家人,就是没想过是外甥女。
这五年来,外甥女连来信都很少,这次竟然还会给寄东西,真是奇怪。
当然他并不怪她,相反还很感激这姑娘。
他知道她也很难,特别是下乡以后,自己都入不敷出,还得照顾父母和姐姐。
于是他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裹,想看看她到底寄了什么。
一股刺鼻的臭味传来,熏的两人赶紧捂住鼻子。
钟子晏忍着臭味,把里面的小包裹拿出来,打开一看,是两件破破烂烂的棉服,摸着倒是柔软。
这长度…钟子晏怀疑是军大衣改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臭。
果然,白洁翻开衣服从里面找到一个口子,可以把外面的破烂罩衣脱下来,这两件破破烂烂的棉服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是两件崭新的军大衣。
这个长度,不但可以御寒,冬天还可以当被子盖。
白洁摸了摸这两件破衣服,总觉得手感不对,又检查了一遍,从角落里翻找到一些鼓起的包。
她找来刀轻轻割开,里面竟然是五块钱。
如法炮制,从两件破衣服里找出了十个这样凸起的包,一共五十块钱。
两人看着炕上的两件军大衣,还有五十块钱,有些傻眼。
这姑娘是发大财了?怎么突然寄了这么多好东西过来?
钟子晏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咳咳,包裹里面不是还有东西吗?你掏出来看看有没有信件。”白洁冷静的指挥道。
“对啊,我都忘了。”
钟子晏打开包裹,又掏出两个袋子,十斤的黑面,十斤的玉米面,还有一包黑色的“棍子”。
终于在最下面找到了一封信件。
钟子晏打开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白洁还以为信里有什么好消息,连忙抢过信:“欢欢写了什么,我来看看。”
白洁一看,顿时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
您若是能帮收细粮,请回我信件。
偶数。
“欢欢让你帮她用这些东西换细粮寄过去吗?”
钟子晏摇摇头,饶有兴趣的解释:“非也!这还是她小时候我教过她的通信方法,没想到多年以后竟然用上了。
你看,这下面写着偶数,意思就是只读偶数,那么这封信的意思就变成了:若能收粮,回信。
就算有人得到这封信,大概率也不懂她的意思。
欢欢应该是有所顾虑,所以特意写了一封信来试探,这衣服上的臭味怕也是她故意弄上去的,担心东西到不了咱们手里。”
“欢欢真是有心了,那…这些东西,咱们能收吗?”白洁有些忐忑,她知道丈夫很骄傲,肯定接受不了自己靠外甥女接济。
摸了摸炕上崭新的军大衣,如果有了这两件大衣,今年冬天的日子,就没那么难熬了。
他们以前的棉衣和旧被子早就不保暖了,一到冬天两个人只能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还是冻的直发抖,只能缩在炕上,减少活动,也省粮食和柴火。
这地方,水奢侈,连柴火也难找,只能靠队里分的秸秆之类的,这点柴火做饭都不够,哪里还能奢侈的烧炕。
钟子晏想了想咬牙道:“收下!”
人都要死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尊严。
欠外甥女的情,以后他总会想办法还的,但妻子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有了这些粮食和钱,总能熬一段日子,再想办法给妻子治一治咳嗽。
“这里还有二十斤粮食和这个黑色的棍子,我看像吃的。”说完钟子晏一口咬下去,差点没把牙崩掉。
“这么硬?”
他不信邪的又试了试,这会刮下来一层面粉,一股麦香味在嘴里化开来。
看来是一种用粮食做的干粮。
“这东西还挺香的,味道比黑麸子馍馍好吃多了,留给你吃。”钟子晏把东西收拾起来。
“子晏,你说,欢欢怎么突然寄这么多东西?吃的穿的钱都考虑到了,而且看她信里的意思,还准备继续给咱们寄?”
毕竟之前都没有,突然寄了这么多,难免让人疑心。
钟子晏也很疑惑。
“我等会写一封信,明天拜托支书去公社的时候帮忙寄出去。”
两人把东西收拾藏起来。
给军大衣重新套上破烂的外套,放在炕上,一点也不打眼。
“欢欢这闺女,真是有心了,真不枉我从前疼她一场。”钟子晏感慨道。
“咳咳,是啊,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还有柠柠和小悠然,也不知道徐建国会不会为难她们母女俩。
柠柠已经很久没有来信了。”
说起女儿,钟子晏也叹了一口气:“徐建国再无情,应该也不至于伤害她们母女俩,虎毒还不食子,悠然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咳咳,柠柠生了悠然以后,伤了身体无法再受孕,徐建国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要儿子传宗接代的。
以前还看在钟家和我们的面子上,忍在心里不说,现在我们这样,他岂不是…”接下来的话白洁不说,钟子晏也明白。
作为父亲,他帮不了女儿,作为丈夫,他救不了妻子,有时候想想,真不如死了好。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