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厉尧侧过头，泛着温柔光芒的视线微微下移。
林楚楚板着一张小脸一言不发，侧脸因为过于紧绷显得本就明显的下颚线更加清晰。
她好像又瘦了点，明明在江家吃好喝好，甚至也不怎么出门运动，怎么会瘦呢？
江厉尧正想着，却发现面对林家夫人的疑问，林楚楚根本没有要回答问话的意思。
江厉尧不知道林楚楚那小脑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毕竟林氏还没变成江厉尧的囊中之物，现在可不是能得罪林家夫妇的时候。
既然林楚楚不愿意搭话，那就让他先来应付。
“妈妈，”江厉尧冲林家夫人报以温柔笑意，语气也配合着表情放轻放缓，整个人显得极为和善，“安安联系过楚楚了，楚楚也答应她回去捧场的。”
“哦，那就好。”
林家妈妈松了口气，收回眼神的时候还不忘偷偷打量林楚楚，但是这个女儿好像没听到他们之间的交谈，或者说就算听见了也不在意。
林威雄审视的目光在林家妈妈和林楚楚之间来回游走，他不知道林楚楚大病一场之后沉默寡言的性子变得更加深沉，那双浅色眼眸表面浮着一层暗色的朦胧阴影，任他几十年来的阅人识人无数，此时看不懂他这个亲生女儿的心思。
“楚楚，”林威雄难得暂时放下当家做主的威严，锐利双眸覆上温暖亲切的伪装，轻声细语地开口，“你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吧，回家来住吧！”
林家妈妈跟着附和，“是啊，我让阿姨把你的房间都打扫好了，不需要回去拿什么东西。”
江厉尧顺着林家夫妇的执着目光看向正用餐巾擦嘴角汤渍的林楚楚，从身到心都已经做好了替她应付林家人的准备。
林楚楚一边叠餐巾，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不行，我要在江家住。”
林楚楚声音冷淡却坚决，甚至头都没抬，连眼神都不曾离开眼前被她弄脏的餐巾。
林家夫妇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即便早在寻她回家的时候就知道林楚楚跟他们不亲密，但是被这么不假思索地直接拒绝还是第一次。
林威雄被林楚楚冷淡傲慢的态度弄得心里一慌，自己在林家树立了十几年的说一不二的威信被林楚楚简单两句话就动摇了根基。
“啪”的一声重响，林威雄指着斜前方的林楚楚笔挺的鼻子大声怒骂，“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你这个做子女的应该对父母的态度吗？”
林家妈妈和事佬似的摆手劝阻发火的林威雄，语气淡淡地听不出一丝焦急。
“哎呀，好啦，楚楚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吼她做什么？先听听看她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住再说吧！”
林湛见林楚楚被父亲这一嗓子吓得一抖，以为妹妹被吓得不轻，也开始出面圆场。
“是啊，爸，你消消气，听听看楚楚怎么说？”
林威雄始终怒视着林楚楚，那充斥着怒火的目光足够让人相信，如果不是林家妈妈和林湛出言阻止，林威雄下一秒就会把单薄纤细、手无缚鸡之力的林楚楚撕成碎片。
“哼！”林威雄火气不消，但是却不动声色地移走了放在林楚楚身上观察的目光。
反观一旁安稳坐着的林楚楚，除了被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就像野猪拱土一样的哼唧声吓得下意识就要从座位上弹起。
她是过来吃饭的，不是去乡下喂猪，不过感觉也没什么区别了。
之后林楚楚便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任由林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像嘴巴一刻也不停歇的鹦鹉，吵得人心烦。
迎着几道神色各异的目光，林楚楚淡淡一笑。
“因为我都已经结婚了，当然要住在老公家里。”
这下，不光是林家人，就连江厉尧也受了不小的惊吓，瞪大了眼珠，连嘴巴都半天也闭不上。
林楚楚将众人各色神情映入脑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解意。
生气吗？
应该会很生气吧！
可是怎么办？
你们越生气我就越开心！
林楚楚整颗心脏仿佛都随着林威雄二话不说甩过来的巴掌旋转飞舞。
下一秒，脸上的火辣感觉几乎让她半张脸除了疼痛之外没有任何感觉，似乎连最基本的感知力都丧失了，扯扯嘴角也只是徒增痛苦，只能僵着半边脸。
右半张脸可能是被扇烂了，林楚楚眼前的世界布满了混乱闪烁着的星星。
她突然好奇在两车相撞后，诗晏的世界是不是也是这副天旋地转的颠倒模样。
她只不过被打了一巴掌，可是比起诗晏所遭受的痛苦却是不值一提。
诗晏情愿自己一个人承受着铺天盖地的侮辱和误解，也要在听到她的打算后抛弃在江城打拼下来的一切同她远走高飞，即便痛苦难忍到内耗自己也不愿意打扰她。
林家夫妇被震惊愤怒冲昏了头，林湛和江厉尧忙着起身劝阻，没人注意林楚楚即便红肿了半张脸也始终不哭不闹、平静淡定。
“你个逆女！”林威雄扒不开林湛抱住他腰部往后面扯的手臂，只能指着林楚楚破口大骂，“你滚！我就当从来都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林湛着急地劝说，“爸爸，您就别说这种气话了，咱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谈不行吗？”
林湛的劝说宛如给鱼买了一辆自行车一样无用，林威雄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甚至就连一旁冷脸揽着林家夫人躲避发疯现场的江厉尧都视而不见。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早知道我林家会因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这种奇耻大辱，当初你就应该死在王家！”
此话一出，餐厅内部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在场五个人下意识停下手上的动作，拉架的人神情恍惚，连松手了都没发现。
叫骂的人也意识到了自己说出的话实在不合适，可是他也是为了教训自己不成器又不让父母省心的孩子。
林威雄神情不变，他有什么错？
他明明什么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