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文治学院的副院长办公署内,杜如晦召见了一位仅入院一年的年轻少年。
“学生见过院长。”
杜如晦笑着指向一旁的椅子:“怀英呐,坐吧。”
“谢院长。”
杜如晦起身来到一旁,和少年坐在一起:“怀英啊,你的这份申请,我已经看过了。说句实话,你的资质的确不俗。但...你想要转到军武学院学习这件事情,我个人呢,还是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这位青年才俊,就是狄仁杰。狄仁杰(630年-700年),字怀英,号祁溪,并州太原(今山西太原)人。出生于普通官僚地主家庭。幼年开始刻苦攻读,专心致学。后明经及第,历任汴州判佐、度支郎中、复州刺史、洛州司马等职。天授二年(691年)九月,升任宰相,四个月后,被酷吏来俊臣诬以谋反,夺职下狱,贬为彭泽县令。营州之乱时,得到起复。神功元年(697年),狄仁杰再度拜相。其间,他谏阻了武则天远征拓疆计划,认为应当把主要精力放在整顿内政、增强国力上,他的意见得到武则天及朝中重臣魏元忠等有识之士的赞同。后为匡复唐室,冒死进谏,促使武则天下定决心,召回庐陵王李显,并立为太子。圣历二年(699年),升为内史。圣历三年(700年)九月病逝。葬于白马寺东南侧。
狄仁杰一生刚直不阿,知人善任,为唐王朝连连举荐德才兼备的良臣,政绩颇丰,被朝野公认为“唐祚送俊之臣”,有“北斗之南一人而已”之誉。尤其在武则天执政时,以不畏权势着称,直言力谏,成为一代名相。享有“东方福尔摩斯”的美誉。
狄仁杰疑惑道:“院长,能告诉学生缘由吗?”
杜如晦笑了笑:“这个呢,其实很简单。军武学院或许不适合你,我这么说希望你不要介意。”
狄仁杰更加疑惑了:“院长,这谈何而起啊?学生自认是能吃苦的人。”
杜如晦摇头:“朝廷之上,能吃苦的人多了去了。军武学院的宗旨乃是培养能够统军作战的高素质将领,当然,其中也有战将的培养方针。但,进入军武学院,如果希望能够有一个好的前程和更好的舞台,毫无疑问要选择统军学习路线。”
狄仁杰恍然大悟:“院长认为学生在统军战略上没有天资吗?”
杜如晦端起茶杯:“虽然很难听,但你要这么认为,我不反对。”
杜如晦转而说道:“如今的大唐军方,军事理念已经出现了很大的改变,与你过去了解的传统观念有很大的悬殊。如果你去了,哪怕你的天资卓越,也至少需要三五年才能扭转过来,毕竟你没有现成的统军经验作为底子,哪怕是如今朝廷上中央都督府内的都督们、将领们,无不是百战老兵,都有过去的老旧战争经验,以及后续圣上主导的新作战理念,他们是直接在战场上过渡过来的,也才有了进入中央都督府的资本和底子。”
杜如晦放下茶杯,给自己倒茶道:“我知道,你以圣上为仰慕的存在,追寻他走过的道路。但很遗憾,你走不了他的路。如果说你的资质是千里挑一,那圣人则是三千年来仅一人,与他齐名的唯有当朝的皇后娘娘。”
“今天呢,我也就当和你聊天,为你疏通一下你的想法。你也知道,我和玄龄,当初是圣上指名选择的老师,其次就是李靖,之后的书宝也是李靖举荐的。寻常人能够通彻我们文武双方一边,就差不多要穷其一生了,但圣人的资质摆在那里,以我们传授的过往积累和经验以及成果,反倒借助这些积累走完了我们的一辈子,在这个基础上开辟了如今的市场产业经济理论。”
“而李靖和书宝那里,圣人也是如此,开辟了如今的军事战略新理念,将新的晋阳炮这类火器推行军中,从而服务产业经济,令文武杂糅,一同助力大唐发展。”
“怀英呐,你追寻圣人的高度没有错,但有时候也要量力而行,毕竟...人生能有几个五年?圣人追求文武并进,那是因为他的目标和身份,注定了他必须齐头并进,而恰巧的是,他的资质在这里摆着。人和人之间从来都不平等,所谓的平等是圣人主导的人权,以人为本的发展观念和执政理念,他人为的给予了治下百姓们所谓的地位平等、一视同仁,将这些要求和观念凭借他的权威强行推行下去的。”
“不说天资,圣人小时候的教育环境,你也无法拥有。玄龄、我、李靖、秦琼,太上皇曾言玄龄与我并作房谋杜断、后由李靖与秦琼共同教导圣人军武,有了李军秦武的说法。你如果真想要追寻圣人的道路,那你如今本就没有机会了。李靖来了军武学院半年都没有,就直接退休了,不问外事。昔日若非圣人年少之时,主动登门拜访,‘戒尺求学’以证麒麟之志,李靖估计还会继续闭门不出。”
“圣人是李靖的关门弟子,也是亲传弟子,而秦琼也视圣人如己出,细心教导。圣人当今的军略战功,都来自与他们二人的一生积累,加上圣人融会贯通,在塞外更是剑走偏锋创造了‘游击战术’,以及如今的‘步炮协同’等战略思想。”
“况且,你也没有机会得到实践所学的舞台。毕竟,你不可能年纪轻轻,仅凭随军出征一次,就可以单独领军作战,统筹一场中原和塞外的国战。”
“我与你说这么多,是想怀英你能够明白,圣人的高度是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你如果执意去追,穷尽一生都难以触及。珍惜眼下,扬长避短方为正道。谁说的必须文武双全,个个如圣人那般才能为民谋福?以你的能力,以及圣人和皇后的指示,也一样能够造福一方,乃至能够很快就会被发掘,平步青云以受圣人委以重任,同样是造福众生,而且还能让百姓们享受更久的福分。”
杜如晦茶都喝完三杯了,起身道:“该说的我也说了,选择权在你,如果你执意去军武学院,我可以替你写一份举荐信给玄龄和李积。”
狄仁杰思索了许久,起身来到杜如晦桌前:“谢院长教诲。的确,如今天下承平日久,而且我的本意是希望如圣人一般,以自身能力造福百姓。倘若真的能够得到圣人赏识,拔擢到圣人面前,未来也同样有机会向圣人请求战场机遇。”
杜如晦点头:“你能理解和回头,我自然是很高兴的。你一年时间,四个季度考核名列榜首,所欠缺的无非是实际的政务锻炼。因此,你今年就能毕业了。老夫呢,抽个时间入宫面圣,为你争取一个机会,下放到经济圈内,实际的学习市场产业经济理论,以你的资质和展现的潜力,在经济圈这天子脚下,更容易被发掘进入市产监。一旦进入市产监,就有机会直面圣人了。”
“届时,你争取一二,到西域去磨砺一番,回来后三省必然有你一处立足之地。”
狄仁杰一脸疑惑:“西域?”
杜如晦点头:“老夫虽然退休了,但一些人脉和渠道尚在,西域那可是圣人和皇后认同的磨砺之处。假若你能在西域做出一番政绩,圣人和皇后不可能注意不到你,西域王都会第一时间关注到你。因此,去了西域做出政绩,回朝直入三省可谓是十拿九稳。”
狄仁杰点头:“是,多谢院长!”
“既如此,你就准备一下,去办好毕业手续,事后等候吏部的任职文书即可。”
“是,学生明白。院长,学生必将谨记您与学院的栽培之恩!”
“无妨,文武学院本就是为国培养人才,这是圣人的初衷,恰巧我和玄龄都是圣人的老师,岂有不尽心尽力之理?圣人也是看中了这点,才能将学院全权委托给我们。你若此生走的平坦,将来这学院也会是你的归处,数十年后再为大唐培育下一代栋梁。”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但现实是,伯乐往往是扎堆的,他们的小伯乐更容易成为千里马。在大唐推行书籍后,的确为许多寒门子弟带来了重振未来的希望,乃至还给一些普通的平民也带来了一丝曙光。科举依旧没有展开,缘由很简单,科举是一柄利器,最好控制在皇帝为首的朝廷中央手中,否则给了地方选拔人才的考试权力,长此以往地方执行环节上,必然出现问题。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于李承乾的事业,必然是举双手支持的。无它,李承乾的事业如何,关系着他们的身后名。当利益一致时,这份同盟枢纽将会异常坚固!
李承乾和百姓也建立了利益关系,那就是百姓们支持李承乾,李承乾就会给予他们权力!反抗的权力!而不再是沉默和忍受!他们只要抱怨,那么他们的地方父母官就前程渺茫,乃至有性命之忧。
军队方面,李承乾在,军方就不受气!哪怕是和平年代,承平日久的天下,李承乾依旧重视军方!将士们的生活待遇很好,而且还享受到军中晋升的机会!将领们都愿意站在李承乾这边,下面的万千将士更是坚定地支持李承乾!因为李承乾带来的都是实在的好处!而这,才是最好、最牢固的统治手段!
唯独官员方面,和李承乾的利益关系很难捆绑!因为李承乾在奴役他们、鞭策他们、限制他们,乃至让治下百姓能够拿捏他们的前程和安全!乃至国内的地主们,他们也遭受了李承乾主导的皇权压迫!但他们无法反抗,很简单...站在李承乾那边的人太多了!
百斯骑的存在,还有道府一级为了自保必须和他们划清界限,让地主豪绅们无处发力,无能为力!因为想要反抗李承乾,只有蛊惑大众百姓闹事,逼迫皇权为了国家稳定而让步!可如今,道府和地方郡县,都不准这么干!很简单,你这么干就是要了地方长官们的命!你说,地方官员能够让你如意吗?能和你一起搞事吗?
李承乾对待官僚集团的方式,是胁迫和威压!对待地主豪绅这类阶级,是恐吓和高压!最终实现剥夺他们的利益去反哺大众百姓与军队!这样的制度和现实,让他们无能为力!官员们尽心尽力、饱受压迫、为民做事,虽然憋屈和压力山大,至少勉强能够站住脚,再不济也能保住一个饭碗和一条命!若干年后,自己也能留下一份清誉给后人。
爷爷曾说过,政治无外乎就是让自己这边的人多多的,让敌人那边的人少少的。李承乾的操作,本质上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而这样的政治环境,也的的确确为底层官吏们,带来了希望!前提是你身为底层官吏,自身又拥有实实在在的能力!以此,实现了一个良性的官场淘汰升迁环境,为大唐的政治环境带来了一个比较清明和良好的未来。但凡事都有利弊,世无完人亦无尽善!弊端很明显,那就是对皇帝为首的中央,施加了很强的控制力度和把控力度!没错,就是这个难度!中央朝廷还好,因为地方会有新的新鲜血液进入,挤掉那些老旧的血液,以此保证朝廷的执政效率和控制水准。
关键就在皇帝了!要知道,如今是皇权时代!皇权是世袭制,后继者只能是皇室中人。而这,就是最大的弊端。一旦后来的皇帝拉垮,那么就会拖累中央朝廷,因为皇帝境界和水平不够,无法稳住中央,导致皇权威望受损,出现中央朝廷精英开始嫌弃皇权,乃至蔓延到朝臣夺取皇权权力的情况!
本质上就是环境造就的竞争制度!还有人性的贪婪!当皇权无法镇住群臣,群臣还都是经过筛选后的精英,冲突必然会爆发,无非是一个积蓄的过程罢了。
过去的皇权时代,无不以求稳为重!只要官员能够稳住百姓,朝廷能够稳住地方,皇权能够稳住中央,那就谢天谢地了。目标很单一,那就是继续维系皇权的统治。皇帝和朝臣、朝廷和地方、地方和百姓,都有一个矛盾积蓄的过程,当达到临界点,就会爆发出来。
皇帝和朝臣矛盾爆发,那么就是朝廷斗争!朝廷和地方矛盾爆发,那就是地方自治出现军镇、节度使、藩镇等脱离中央控制!地方和百姓矛盾爆发,那就是起义了!顺序不重要,结果就这样,皇权被架空,官僚集团上台开始牟利,压榨百姓,地方为了满足就开始压迫剥削百姓,百姓造反地方崩溃,中央就要想法平定,平定后必然出现势大的存在,之后就是权力斗争,最后演化成中央的权臣到地方,逐渐演变为地方藩镇等存在,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各地不听调度,中央彻底沦为花架子。
而皇权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求稳还是求贤?求稳,那就立嫡不立贤,追求稳定,避免皇权内部内斗,最终导致皇权权威崩塌,让皇权和朝臣斗争加速。立贤,结果显而易见,那就是能者居之,不够稳!说白了,嫡长子不过是减缓速度罢了,立贤则是立马快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