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迟重林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虽然荀戈并未说出“那个人”的身份,不过实际上,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尽管身处喧闹的战场,但有一瞬间,迟重林恍然觉得四下空无一人。
邬离和极北之地都消失了,他置身于一片无尽的虚空中,脚下是一案巨大的棋盘。一抬头,空中是一双巨大的、漆黑如深渊般的瞳孔,他的任何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或者说,迟重林的行为,从始至终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而这双眼睛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陈泫。
迟重林的神魂不知为何开始颤抖,眸中亮起的不是恐惧,而是即将与之展开博弈的疯癫和亢奋。
这才是真正的陈泫。
永远神秘,永远强大,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仅仅是在原地站立着,就足够威慑众人。
……终有一天,他会碾碎他。
*
在前往北疆的路上,张冶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张纸,寥寥几个字,什么证据都没说明白,却十分强硬地要求他们前往北疆,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阴谋。
若这张字条换一个人来写,恐怕张冶连一眼都不会多看,但偏偏留下这句话的人是陈泫。半年前的晋阳之乱,只要是亲身参与过的修士,其实大部分都不会盲目相信仙盟最后给出的说法。
如今戴宗仁突然被杀,很难不怀疑是有人想通过他的死,从而威吓其他在现场的修士,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更何况,巧合的是,戴宗仁在死前的几个月,恰好也在根据仙盟大会上罗通今给出的相关证据,开始暗中着手调查关于混阳丹的事。
此事并未对外界声张,但凶手下手的时机,的确很难不引人深思。
对方是在警惕什么?难道,事情的真相当真——
张冶摇了摇头,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绪。如今没有切实证据,他不可妄下定论。
如今已经是他们御剑而行的第二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它们就可以抵达北疆边境。
此次跟着他出来的,都是天地宗的内门核心弟子,无论是战斗素养还是心理素质都是宗门内拔尖。尽管这些弟子的平均修为仅是金丹后期,但若是联手,困住一个化神期修士也不在话下。
随着天色转暗,众人离北疆边境也越来越近。
为了避免被边境值守的分盟发现,他们提前从没有遮蔽物的空中落下,决定采用更加隐秘的方式前进。
但向前走了将近一里,张冶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如今魔尊复苏,北疆身为连接魔界和人间的咽喉要塞,是战事的最前线。自几年前陈泫整顿过此地贪腐后,北疆分盟的势力和规模更是迅速壮大,如今已经成为了镇压魔界的中坚力量。
身负这般重要职责的地区,巡逻和侦查的力度应当相当之大才对。但他们这一路走来,别说撞上一个卒鹰了,连半点动静都没听见,属实不应该。
张冶眉头一皱,抬手示意众人停步。
他将分散在四周的神识向前延伸,刚向前不过几十里,一股暴乱的能量就出现在他的感知之中。
好浓的魔气!
张冶神情一凛。以他目前感应到的魔气来看,对方魔修少说也是化魔水平。而就目前的局势而言,分盟一方明显不敌,在对方魔修的攻击下节节败退。
“……”
张冶的眉心皱得越发紧。
天地宗身为三大宗之首,当然有义务以身作则,不惜代价地讨伐魔修。以他们目前的阵容,如果前去支援,的确有一定可能困住那魔修。
不过,对面虽然现在只有一只魔修,但不排除后续会有援军赶来。更何况,他们来极北之地,本就是为了暗中查明陈泫纸上所写的真相。若贸然出现在分盟面前,行踪暴露不说,还有可能连真正的目的都无法达成。
一时间,张冶停在原地,内心进行着定夺。
身旁的弟子见状,侧首问道:“长老,请问前方情况如何?”
“边境恰有魔修入侵,分盟的大部分主力全被调往边界。”张冶道。
“魔修?”有弟子立即瞪大眼睛,压低声音,战意盎然道,“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去杀魔修了?!”
张冶沉默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天地宗位于汴梁,地处大都仙盟之南,从未直面过魔界的进犯。近几年虽然魔修出现的频率增加,但这些孩子身为宗门弟子,真正能与魔修对战的机会还是不多,也难怪听到能与魔修对战如此激动。
还不等张冶说话,身旁人的拳头就捶在了那弟子的头上。
“笨啊你!”那人道,“我们此次行动没有跟仙盟报备,本就不合规矩,要是帮完他们反被抓住,这罪名你来担吗?!”
“唔……”被打的弟子捂住自己的脑袋,哼哼唧唧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够了,安静。”张冶打断众人。
在一众弟子的注视下,他眸光暗沉,转头遥遥看向边境战场。
“全体静默,绕过交战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