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邬离正式成为魔界之主后,魔修对凡间各地的频繁骚扰不知为何缓解了许多,终于让受创严重的各家仙门得到了喘息之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泫,却在叛乱后再未现身。虽然已有传言说陈泫被首席重伤,后不治而亡,但绝大多数人都相信此人根本没死,而是躲在一个地方休养生息,等待着东山再起的机会。
不过,数月后,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天地宗宗主戴宗仁竟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的寝殿中。
据当时巡逻的弟子回忆,他只看到一个动作极快的白色影子闯入了宗主房内。等他们破门而入的时候,宗主已经横死,而杀人凶手不翼而飞,现场只留下一枚指腹大小、被塞在宗主口中的灵玉。
尽管他们及时封锁全宗,彻查凶手,但仍一无所获。
此事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有人拍桌定板,说凶手肯定是失踪数月的陈泫,列出的理由也是头头是道。
首先,那枚灵玉正是陈泫在仙盟大会时作为证据给众人分发的。现在人死了,那枚玉还被凶手特意放到了戴宗仁口中,摆明了就是挑衅!警告其他从仙盟大会中活下来的人管住自己的嘴。
其次,能突破天地宗的结界,闯入重重把守的宗主寝室,并且在一瞬间将戴宗仁杀害的,放眼天下恐怕也没几个人。而戴宗仁尽管受伤后修为大不如前,但好歹也是曾叱咤一方的一宗之主,绝不可能被无名小卒轻易抹杀。
综上,凶手定是陈泫无疑!
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那枚灵玉又不是什么只此一件的孤品,当时发了那么多,只要肯费心思就能得到。说不定真正的凶手就是为了误导众人,才特意将此物留在戴宗主的尸身上,转而嫁祸给陈泫。
但,无论外界是何种声音,戴景华都没有心力去分辨。
稽查真凶无果后,他们只能先将戴宗仁安葬。
身为宗主之子,戴景华担任起了筹备这场葬礼的主要责任。
打造棺椁、裁定寿衣、停灵守夜、接待宾客。
戴景华像做梦一样,亲自安葬了他的父亲。
这个变故对他而言来得太过突然。明明几天之前,戴宗仁的伤势已经好转了许多,甚至能下床中气十足地追着他骂,看起来身子骨比他还要硬朗。
明明一切都快好起来了,明明很快就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明明……就差一点。
棺椁入葬的时候,戴景华的情绪突然变得非常激动。若非席穆和张冶两人拉着,恐怕要连同他父亲的尸体一起,被封入那不见天日的地下了。
“少宗主!冷静!”张冶眼含热泪,拼命压住戴景华的挣扎。
席穆则不与其多言,一掌将戴景华劈晕。
等后者醒来时,入葬仪式已经结束了。
“少宗主,你现在要做的,是找到真凶,为您父亲报仇。”席穆板着脸,对满脸泪痕的戴景华道,“老宗主不在了,你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戴景华不知是被哪几个字烫到了,浑身猛地一抖。
“凶手……”
他看向窗外,眼底满是滔天的恨意。
“我会找到真凶,让他偿命。”
誓言向来最容易说出口,真正实现却难如大海捞针。
不知出于何种缘故,戴景华并不愿意相信,那晚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就是陈泫。
他父亲的死因,经过判定,是被灵力震碎心肺而亡,体外没有明显伤痕。最为关键的证物,就是口中的灵玉,以及死死被他父亲攥在掌心的一小片衣料。
最后一点,是在戴景华给他父亲更换衣物时无意间发现的。
经过搜查与鉴定,最终发现这种衣物是仙盟专门供应给上层的,只有首领以上的人才有资格享有。
如此看来,这些线索似乎更加指向了陈泫。
但戴景华却总觉得不太对劲。
在当日晋阳大会时,他的父亲正是被陈泫所伤。据当时的伤口判断,陈泫下手虽狠,却没有伤及致命处,显然并不想取人性命。
但数月之后,陈泫却突然变卦,不惜冒着被抓到的风险潜入天地宗,刺杀宗主,还生怕别人不知道真凶是谁一般,留下了证明身份的灵玉。
虽然戴景华与陈泫并不相熟,却也认为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这般张扬,实在可疑。
如此调查一月无果,戴景华头痛欲裂。这段时间,为了不让自己有悲伤的工夫,他将自己所有的时间全部塞满,消耗光自己全部的精力,甚至连房间都没回几次。
张冶看不下去了,强推着人回去休息,让他不到第二天不允许出来。
戴景华争不过,只得依言行事。
刚踏进房门,他就有种极为强烈的预感。
——他的房间被别人来过。
他心脏狂跳,一时却没有声张,而是提着剑在房内寻找可能存在的异常,不放过任何一丝角落。
在拿起柜子上的花瓶进行检查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一处异样。
戴景华转过头,怔怔地看向书案上被摊开的崭新纸张。
它摆放的太过明目张胆,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躺在镇纸之下,以至于他第一眼根本没有留意到。
他疯了似的冲过去,扫开镇纸,抓起那一沓薄如蝉翼的雪白纸页,快速翻找着里面可能存在的线索。
很快,他的动作就停下了。
戴景华一字一顿地看着那页纸,缓慢地如同自己第一次认字一般。
只见纸上写着:
[欲知真相,先行北疆。]
[——陈泫]
戴景华久久地盯着落款的陈泫二字,半晌,他将纸往手里一攥,直接转头冲出了房间。
“少宗主,休息!”张冶还想拦他,一张纸却被拍入怀中。
“张叔,你再认认、这是不是陈泫的字?!”戴景华满眼通红地问道。
张冶抖开那页纸,视线刚一触及,眼神瞬间就沉了下去。
半晌,他开口:“这可能是个圈套——”
戴景华却不等他说完,打断道:“您就告诉我,是不是陈泫的字!”
“……”张冶收起纸,对视上他的眼睛,“是。”
“既然如此,我要去。”戴景华咬牙道,“陈泫要是想杀我,我擦干净脖子等着!只要能找出杀害我爹的真凶,要我死几次都行!”
“少宗主……”张冶的目光复杂,似是无奈,又像叹息。
“稍等,我去跟你席叔商量一下。”
在戴景华的注视下,张冶转过身,脸色瞬间变得冷硬。
走出不远,他抬手招来几个弟子,命令道:“看好少宗主,这段时间不许他外出。必要时直接动手,打断腿也不能让他跑出来,明白吗?”
弟子们颔首领命:“是!”
等几名弟子走后,张冶忍不住叹了口气。短短数月,他下巴上的胡子都白了一大半。
“陈泫……”
他抬头看向空中,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