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陈泫脚下的虚空便涌动起来，包裹在陈泫四周，带着他快速穿过了这片空旷。
识海是迟重林的领地，许多事物的改变只需要他的心念一动。
不消片刻，阻挡陈泫视线的金光自上而下的消退，迟重林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师尊，就在前面，不过从这里开始我便无法再靠近了。”
陈泫点了点头，抬眸向前望去。
即使是他，在初见这样的场景时也瞳孔一缩。
只见在浩瀚无边的金海上空，一团直径巨大的黑色团雾漂浮着，如同黑洞一般，疯狂吞噬着周围的金光。
“这是……什么？”
*
当晚，宁云浅久违地再次躺在了三白宗的大通铺上。
他抱着专为他准备的一套被褥，幸福地在床上滚了一圈，又被身旁被他挤到的江大福一脚踹了回去。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美妙的心情。
“啊……”他深吸一口气，陶醉道，“是自由的气息~”
“快睡吧，云浅兄，你快自由一晚上了。”其他师弟忍不住道，“第二天还有二师叔的早训呢，你也得一起来。”
“啊？！”宁云浅瞬间瞪大双眼，“为啥啊？我不是客人吗？”
“你算哪门子客人，”江大福毫不客气道，“你离成为我师弟只差一步拜师，我们宗里的哪个你不熟啊？”
宁云浅一时语塞：“……”这倒也是。
薛旻翻了个身，看到身旁还空着的床铺，低声问道：“小师弟去哪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柳思远眼也不睁地回道：“好像一下午在六师叔那儿，估计是修炼呢，今晚大概率回不来了。”
薛旻“哦”了一声，再往旁边一看，发现贺庆居然也不见了。
那小子熄灯后说是尿急上茅房，现在都快过去半刻钟了，居然还没回来。该不会是掉到茅坑里了吧？
薛旻思来想去觉得不放心，起身披上衣服：“我出去看看阿庆。”
柳思远也起身从床上坐起来，塞给他一件棉衣。“穿上再去，小心受寒。”
薛旻点点头，提上一盏油灯，推门出去。
凉风迎面而来。
八月初的夜晚，寒意已经十分明显了。
今晚的月光还算明亮，如今临近中秋，月亮也比寻常大了许多。繁星在夜空闪烁，天穹辽阔，月宫高远，让人胸中不自禁充满壮怀。
薛旻出门后没有直奔茅厕，而是福至心灵地抬头往屋顶一看，上面抱膝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贺庆。
“阿庆？”薛旻仰头叫他，“你怎么在上面。”
贺庆似乎被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低头看到是薛旻才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师兄……”
“你才是吧，”薛旻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飞身到房顶，“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上面吹冷风？”
“……”贺庆双手抱着脚踝，下巴抵在膝盖上，没说话。
看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低落。
薛旻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他将暖黄的灯盏放到两人中间，也在贺庆身旁坐了下来。
“是因为去赌市的事吗？”他语气尽量温和道。
贺庆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也、也不完全是……”
薛旻没继续接话，而是偏头安静地看着他，等他自己说出来。
又安静了一会儿，贺庆才吸了吸鼻子，扭头对上薛旻的视线：“师兄，我真的很弱吗？”
他声音闷闷的，跟白天那个放肆笑闹的孩子判若两人。
“为什么会这么问呢？”薛旻道，“是有人说你什么了吗？”
“没有……”贺庆再次将头埋了回去，“就是、就是我自己感觉，我真的好没用……”
“明明是师兄，可不管是小师弟还是小凤，都比我厉害好多。一起在外面出任务，也都是我在拖后腿……”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开心啊，”薛旻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修炼比不上别的师弟师妹，感觉到挫败很正常。”
“但你才多大啊，十四岁吧？小凤大你一岁，小师弟虽然当初看着小，但实际也比你大了两岁。你们之间的起跑点本身就是不同的，明白吗？”
贺庆枕在膝盖上看他，双眼亮晶晶的。
“当然了，年龄只是借口之一。虽然不同年龄之间的确会有悟性的差别，但整体并不大。”薛旻又道。
“二师叔和师父一直都说，你是个天赋不错的孩子，但你从小的心思不在修行上。摸鱼打鸟，逃课掏鸟蛋，你小时候经常干这些事。”
确实，在刚被宋渊抓回来的那段时间，贺庆一直无心于修行，反而各种研究调皮捣蛋，柳思远和薛旻那段时间也被他连累的挨了不少罚。
一想起自己干出来的操蛋事，贺庆顿时满脸臊红，心里又伤心又害臊，忙将脸埋下去了。
“不过，我这么说的意思是，你来得及追上去。”薛旻笑道。
贺庆猛地抬起背，转头看向他。
他拍拍贺庆的肩膀，继续道：“你最近不是一直很努力？二师叔都特地跟师父夸过你呢，我都听到了。继续保持这样的劲头，就算最后超不过小师弟和小凤，但也比过去的自己厉害很多，不是吗？”
“……”贺庆咬紧嘴唇，嘴唇颤抖着，开始疯狂掉眼泪。
“喂，”薛旻有些慌了，“别哭啊，我又没骂你——”
“二师兄——！”贺庆一把扑过去，拦腰抱住他的腰，放声哭嚎道，“我会好好努力的……下次再找大白鹤，一定要带上我啊！”
薛旻被他扑倒在地，拍拍压在身上的贺庆，无奈道：“是白鹤间吧……阿庆你别喊，大家都睡觉呢……”
好不容易把人哄进屋，薛旻低头看了一眼衣服上眼泪口水印出来的贺庆的一张大脸，嫌弃又无可奈何地揪了揪衣角，最终还是决定在外面晾干了再进去。
快到中秋了啊……
薛旻坐在屋顶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心想。
身旁突然感觉多了个人，偏头一看，果然是柳思远。
他也穿了件棉服，见薛旻看过来，回之温柔的一笑。
“怎么不回去睡，阿旻。”他道。
薛旻本来不想理他，嘴角却自己扬了上去。“你早就知道吧。”
柳思远知道他是说阿庆的事儿，笑了笑道：“猜的。毕竟有些人也干过这种事——我不说了！”
见薛旻举起拳头，他立即闭上嘴，还假装在上面挂了个锁。
薛旻又乐了，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说起来，我记得咱们就打过那一次架吧？”
“是啊，”柳思远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那时候下手可真狠啊，我当时还觉得你比我小，不敢对你下重手。你倒好，直接骑在我身上抡拳头揍我，鼻子都差点被你打歪。”
薛旻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的事儿，可不兴现在翻旧账的。你也打得我很惨好不好。”
“好好好，那就算扯平了。”柳思远笑着摆摆手，“阿庆怎么样？”
“挺好，劝了两句，应该是没事了。”薛旻叹了口气，“这么看起来，阿庆比我当年好多了。”
他曾经也像贺庆那样，对自己产生过怀疑。
柳思远天赋高，修炼一向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什么瓶颈。但薛旻若想要取得同样的突破，却要为之付出一倍甚至数倍的努力。
当时的三白宗还只有他们两个弟子，相互之间的比较是在所难免的。
薛旻年纪小，但性子却极要强。
好强过了头，不甘心就演变成嫉妒；嫉妒再发酵，就要变成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