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无涯最终还是被放走了。
    柳思远杀了他的灵兽，蒋无涯也险些杀了他，这便强行算扯平。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更何况对方还是不见楼的人。
    “行了行了，都别傻站着了，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秦双雁吸了口气，叉腰道。
    “回去？”柳思远一愣，看向地上晕厥的几人，“可是，我们还没——”
    “掌门这次交给我的任务是安全带你们回去。至于其他的东西，不是我、更不是你们该管的。”她毫不客气地打断柳思远的话。
    “听明白了吗？几个毛都没长干净的小屁孩，别整天想的那么多，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啊…可是，这一看就是有大阴谋的啊！”宁云浅忍不住道，“大山腹地的村落，不知何方神圣制造的尸鬼，听起来就很危险啊！要是我们放着不管，这个村子里的人早晚都会遭殃的！”
    “这位修为刚过筑基的小道长，你以为你现在是在探险吗？”秦双雁恨不得掀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构造。
    “刚刚才把小命保住，现在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什么浑水都敢淌，还想拯救世界吗？都给我乖乖回家去！”
    “唔……”宁云浅本来就有些怕秦双雁，得了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更是抱着头不敢说话了。
    “我觉得师姑说的有道理，”薛旻冷静道，“先回去吧。师兄在外奔波了那么久，受的伤也该回去调养调养。”
    “那这些人呢？”柳思远问。
    “简单点，都杀了吧。”秦双雁建议道，“动手的时候利索一点，等会儿就把尸体扔进火堆里，烧干净就好了。”
    “喂！那边的那两个，”她扭头吆喝坐在一旁休息的师徒两人道，“你俩能不能别一直偷懒了？”
    “小重林你好的不学一天净跟你师父学坏，这次出来闷不吱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哑巴了，平常不挺能说吗？小心我回头跟掌门告你俩的状啊。”
    耳根刚清净了没一会儿，好不容易走了半圈的灵力又因为这一嗓子惊得直接散了。迟重林睁开眼，暗自“啧”了一声。
    “你翻白眼了哦，小重林，我看到了。”秦双雁道。
    迟重林低头调节了一下面部肌肉，抬脸笑吟吟道：“哪能呢三师姑，您指定是看错了。我第一次见到这场面，心里发慌，想着待在师尊身边安全感多一些。”
    搪塞完了那边，他叹出一口气，累得浑身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再动。
    本来今天训练完一整天已经很辛苦了，没想到晚上回来还被陈泫二话不说地拉走。又是救人，又是抓鬼，好不容易把尸鬼给解决了，这群精力过剩的小孩还想探索什么真相。
    真是有够麻烦的。
    要是他遇上这种事，肯定也会跟蒋无涯做出一样的选择，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有多快走多快。
    别到头来真相没落得个水落石出，自己反倒惹得一身骚。
    吃力不讨好的事，完全没有必要白费力气。
    “困了？”迟重林的叹气声太轻，陈泫听得不真切，还以为是夜太深，他在犯困打哈欠。
    “还好，只是有些累。师尊应该不困吧？您这个点肯定还没睡呢。”迟重林笑着打趣道。
    他观察过陈泫的作息，确实和寻常人不同。凌晨睡，下午醒，眼睛一睁一闭就是天黑，完全是昼伏夜出。
    现在这个时间点对陈泫来说，可能是一天中难得清醒的时段之一。
    陈泫的头抵在背后的墙上，静静地看着夜空，像从前那般没有应声。
    但与最初不同的是，两人之间的这份沉默却并不显得生硬。
    陈泫的身体是放松的，眼神很安静，显然已经习惯了身旁多了一个人的存在。而这份习惯是迟重林用自己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磨来的。
    失忆后的陈泫要比前世好接近得多，或许是因为失去记忆的缘故，心性更像个孩子。只要被他认定为是自己人，就几乎没有任何攻击性，即使偶尔被惹得恼了也不会对人发火，只会自己把自己关起来生闷气。
    陈泫不喜欢别人随便进他的房间，像只领地意识强烈的猫。
    迟重林最开始只能借着答疑解惑的由头才被容许短暂进入，之后凭着自己对陈泫数十年的观察了解，使尽浑身解数，总算被后者划入了领地。
    就像现在一样，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陈泫身边有一块地方是专门为他空出来的。
    前世的陈泫更像一匹孤狼，对敌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没有任何人被允许与他并肩。
    深山的夜空很亮，满天星斗洒落。
    天穹浩远，宇宙辽阔。
    “师尊，”迟重林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口，“您问了那个人什么？”
    蒋无涯离开的时候笑得很开心，恨不得笑倒在地上捶地，像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笑话。
    由于他们的对话是用传音进行的，在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陈泫到底对蒋无涯说了什么。
    不过，多半是与陈泫过去相关的事。
    陈泫的视线从星空上移开，微微偏过头。
    他的双眼此刻映满了繁星，像把整个星空都藏进了眼底，迟重林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问，陈无垢是什么意思。”他道。
    陈无垢是仙盟众人给陈泫起的诨名，一开始还是开玩笑，但渐渐就发展为用于挖苦嘲讽陈泫的专用代称。
    无垢，一方面是指陈泫整洁到变态的生活作风，另一方面，是用来讽刺他臭不可闻的名声。
    毕竟就陈泫这种性格，每个人欠他二五八万似的，在外就算做了好事恐怕都得挨两句骂，名声不可能好到哪去。
    迟重林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这样啊。”
    远处的人声逐渐大了起来，可能是村民们发现外面的尸鬼已经消失，纷纷跑回自己家中救火。
    村里的火还烧着，所幸今晚的风并不大，没有将火势蔓延到周围的山上。
    秦双雁几人经过商议后，最终决定采取另一个不那么血腥的方式来解决这几个家伙。
    “最近的仙盟据点？”宁云浅挠了挠头，“这个我倒是知道。我是一路走过来的，有一个距离这里不远，御剑的话应该很快。不过问这个干什么？要把这几个人交给仙盟吗？”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秦双雁掏出一张绢纸，又掏出一根炭笔，“我把这里的情况大概交代一下，然后连着这几个人一起丢过去，交给他们处理好了。等会儿让你们师叔跟我一块儿去，我一个人可带不动这么多。”
    “可是，仙盟不是——”宁云浅还想说什么。
    “嘘。”柳思远知道他想说什么，迅速堵住他接下来的话头，“有些话自己私下说说可以，在外面要慎言。小心隔墙有耳，明白吗？”
    虽然仙盟是人尽皆知的腐烂，青梁山的事交过去也不一定有结果，但万一说出来被有心人听到，可就不是一句玩笑话就能简单解决的问题了。
    宁云浅闻言瞪大双眼，连忙捂着嘴巴嗯嗯点头。
    秦双雁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在信里写明了情况。为防止仙盟根据灵力查找来源，她特地用炭笔手写，用的还是左手，一点灵力都没往上面使。
    “我跟他很快回来，你们在这儿一切小心。有事就往阿旻和重林背后躲啊，让他俩替你们挡着点。”
    她匆匆吩咐一声，接着扭头冲陈泫喊：“那边那个坐着的，过来干活！好歹为人师表，在你徒弟面前做个好表率行不行！”
    陈泫被秦双雁拽着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四个平均年龄还不到十五岁的少年面面相觑。
    宁云浅偷偷打量着迟重林，在比对两人的身高时，他内心几乎喜极而泣：
    太好了！总算碰上一个比他个头还矮的了，终于不用再一直仰望别人了。
    或许是实在太高兴，宁云浅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因为表现的太过明显，所以很难猜不出对方心理活动的迟重林：“……”
    “接下来就拜托阿旻和小师弟照顾啦。”柳思远笑眯眯道。
    “哈哈——”薛旻尴尬地干笑两声。
    作为在场唯二拥有护身咒的人，他和小师弟在队伍中的作用似乎只有充当人肉盾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