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皇后没有看他,只继续说道。
“等到了昭儿出生,臣妾也有时间看顾了,才更知道为人父母的感受。”
庆和帝想到赵皇后说的画面,眸中也带着笑意,虽这些年跟皇后关系冷了下来,可孩子就像润滑剂,更何况二人少年夫妻,也恩爱了十几年。
若说太子出生后,他虽疼爱甚至后面亲自教养,但太子年幼时,他刚刚登基不久。前朝事务繁忙,各种事情焦头烂额。甚至还逼着他开拓后宫,所以他也没多少时间。
等昭月出生,恰好他已然大权在握,人也愈加成熟,对待前朝事务游刃有余。那时他正值壮年,意气风发。
所以有时间抱她哄她入睡,他看着她一步步成长,从婴孩到一步步长成现在的模样,昭月让他真正体会了当爹的感觉。
庆和帝叹息一声,或许只有皇后所出的儿女他真的花费过心思,所以现在让他心软的,也只有他们。
说到这里,赵皇后脸上含着浅浅的笑意。
“虽说乾儿是男子,而且作为臣妾处的这个位置而言,按理说应该更疼爱乾儿。”
“可是臣妾心里,却更疼昭儿,这世上,女子本就不易,昭儿又自小便是在臣妾身边长大,臣妾也有些骄纵她。”
“皇后,皇家的嫡公主,骄纵一些也是理所应当,这些你不必忧心。”
“在宫中骄纵些无妨,昭儿咱们可以护着。可是嫁人便要在后院待几十年,若跟旁的女子共一个夫婿,过于骄纵始终会吃亏。”
“不瞒官家,臣妾最满意那李珣的,便是他到现在都没通房妾室。这满京城的儿郎,臣妾还没找到几个像他这样的。”
庆和帝沉思片刻,却不得不说赵皇后这句话很有道理。连后宫都是女子之间争风吃醋不得安生,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后宅。
“既然你这样说,那朕宣昭月过来,若是她自己愿意,朕便立刻下旨。那李珣,确实是大好儿郎,这满京城,都没几个像他这样出色的年轻人。”
赵皇后有些喜不自胜,她没想到庆和帝竟这样简单的答应下来。这些年她们夫妻之间相互猜忌,再无信任可言。赵家又屡屡有人弹劾下马,她还以为这件事要难办一些。
昭月坐在殿中,听到庆和帝派人喊她去勤政殿时,恍惚了半刻。
这事赵皇后前几日已向她透露过,也说过她的担忧。这些年,她母后和皇兄在外头冲锋陷阵,才能让她在后宫安享享受富贵荣华。
她咬了咬唇,心里叹了口气,随即便恢复平日骄纵的模样。总归是,不能事事如愿的。
圣旨就这样下了下来。
……
转眼便来到几日后,眼看着八月底,花香浓郁,开到荼靡。
天气也慢慢凉快下来,这次赐婚,可能是想着李珣马上要去西北,所以婚期十分匆忙,一个月后便要成婚。
果然不出赵皇后所料,自从庆和帝下旨赐婚后,暗地里向她们投诚的官员又多了不少。
李家掌握了西北的兵权,公主跟李家结亲,对于百官而言,也是一种信号。
谢琰穿过长廊,快到勤政殿时一旁忽然窜出一道人影。
来人身着金色长裙,外罩一件檀色半透外衫。本来是一般人压不住的颜色,可她肌肤细腻莹白,穿着却不违和。
谢琰抬眸看去,才发现是昭月公主,她如平日一般明艳贵气,眉间带着骄纵,又带着几分羞涩和决绝。
“公主。”
谢琰行礼。
昭月此时见到谢琰,不知为何,却忽然紧张起来。她自被赐婚后,便让宫中侍从注意着谢琰有没有进宫,可是连着等了好几日,却都没听到他入宫的消息。
她的侍从本就知道她厌恶谢琰,只以为她是想在成婚前出一口恶气,狠狠怒骂她一顿,或者找个法子教训她,毕竟阖宫皆知赵皇后一党厌恶谢琰。
所以在昭月提出这个要求时,侍从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谢大人…谢大人,这几日怎么没见你。”
昭月说着,面上升起一朵可疑的红云,院墙一旁的花香随着微风飘散开来,可能是两人之间离得不算远,昭月还能闻到谢琰身上不同于女子的清冽气息。
谢琰有些莫名,这两年他也偶尔见过这位昭月公主,但实在不算熟悉。这几日他都在外头养伤,正好下面的人得知了一些消息,他便准备去上报给庆和帝。
他朝昭月身后和四周看了看,发现并无侍从跟在身边,这根本不似这位昭月公主平日的性子。
“公主,臣这几日有事。”
昭月微仰着脸,看着眼前的男子,他面容即使在阳光下,也是凌厉又带着几分冰冷,似不可侵犯一般。看着对她恭顺,却连眼皮都没抬起看她一下。
这样克己的人,她想不到他疯狂的样子。
想到今年年初,她自勤政殿给她父皇送了人参汤出来,便瞧见了他。自从知晓母后和太子哥哥都不喜欢他,他还经常给舅舅家带来麻烦时,她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当时她冷哼一声,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便要下台阶。正巧雪天路滑,地面早结了冰,她心中有气,并未注意这些,一个不慎,便直直向前栽倒。
手中的暖炉被她抛向空中,那处台阶颇高,这样摔下去旁的不怕,就怕划伤脸。
昭月当时心中害怕,甚至想着这次若她伤着了,到时必定要杀了谢琰解恨。在她惊慌失措之际,却出现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又揽住她的腰。
可惜那本就是台阶,地上又结冰,湿滑无比。
天旋地转间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扑倒在谢琰身上,可本就是下落的台阶,谢琰脚下也控制不住打滑。
最终两人齐齐摔倒,谢琰始终在她身下给她当垫背的,从长长的台阶上一路滑了下来。
后面他也没说什么,只沉默的扶她起身,待宫人下来,他已然走去了勤政殿。
从那时起,迷迷糊糊间,这个身影便被她刻在脑海里。
她原先不喜谢琰这样的男子,冷硬,不通人意,不懂凡事都有转圜的余地。好像被枷锁圈住长大的人,刻板,不讨喜。